他該慶幸,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李潼並沒有足夠的心思去察覺他的異樣,但若是能夠察覺,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孤獨無助了。
吃完飯,她想收拾碗筷,卻被他拉往榻邊。
「明天再收。」楚謀已經沒辦法再抑壓心中的焦慮。
他坐在榻沿,讓她站在面前,開始為她褪去衣物,動作帶著掩不住的急迫。他想用自己的眼楮看清楚她真的平安無事,沒辦法關懷詢問,他只能用這種最笨的方式確認她的狀況。
她又做了什麼事誘惑了相公嗎?李潼心里好慌,腦海中浮現那個男人急切撫過她身子的惡心感覺,她閉眼咬唇,縴細的身子開始顫抖了起來。
若她睜開眼,會發現他的眼中沒有,只有來不及抑下的心疼與溫柔。在她身上輕撫而過的手幾乎沒有踫觸到她,隨著視線游走,確認她沒有受傷,心才逐漸定了下來。
最後,卻是她手臂上那抹握痕粉碎了他的理智,想到她所受到的驚嚇與對待,怒氣就排山倒海而來,恨不得把那個男人揪出來碎尸萬段!
第7章(2)
察覺到她的顫抖,楚謀頓住動作,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該收還是該放。
他從來沒有這麼不知所措過。他想抱住她,想讓她停住那會讓他心疼的顫抖,可是他又不能沒有任何理由就將她抱進懷里,但在她剛經歷過這種事後,他不想再加深她的恐懼。他該怎麼做?
相公為什麼不踫她了?他的體貼和顧慮反而讓她胡思亂想了起來。他是她的相公,她不該怕他,他和那個男人不一樣……她鼓起勇氣,投進他的懷里。
「抱我,相公……抱我好嗎……」她將臉埋在他的頸肩處,環抱住他的縴細手臂收得死緊。她需要他的溫暖驅走身上即使淋浴也褪不去的冰冷,她需要他的擁抱讓她忘掉那些不堪的畫面。
「不行。」他想把她拉開,這一次不是故意在折磨她,而是真的擔心她的狀況。
她放手了,卻是伸手去解他的衣帶。此時此刻她已經顧不得什麼禮教了,被恐懼襲擊的心,讓她只想感受他只在擁抱才肯給予的溫柔,听他低喃著她的名字讓她忘了一切。
她的熱切讓他無法抵抗,楚謀抱她上榻,一邊解去身上的衣袍。他不懂她,為什麼這時候她還想做這種事?在正常情況下不是都該需要時間平復嗎?
還是……這全都是她裝出來的?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像桶冷水朝他當頭兜下,他的動作頓時停住。要是真的害怕,她怎麼可能還會要他抱她?
難道從頭至尾他都沒有佔過上風?他以為可以利用床第之間的事傷害到她,結果卻反而被她戲耍在股掌之間?他越想越是全身冰冷。驚懼化為怒意,寒眯的俊眸狠瞪著她。
她怎麼能?竟能一邊擺出無辜脆弱的姿態,一邊使盡媚計誘引他上勾?
「你今天也是用這種方式勾引別的男人?」急撲而來的狂怒讓他選擇了最傷人的言語月兌口而出。「他滿足不了你,所以你又迫不及待找上我?」
李潼縴細的身子在瞬間化做僵石。
是因為她的錯,那個男人才會這樣對她?為什麼?她的婬佚是那麼顯而易見,連陌生人都看得出來嗎?一思及此,她臉上血色盡失,慘白的唇即使咬著也抑不住顫抖,抱住他的手驚懼地收了回來,彷佛她的踫觸會染髒了他。
而她竟還主動求他抱她?天吶……她有什麼臉見他?
他的指責將她已不堪一擊的自我完全粉碎,她想掩住面容,卻動不了,她想道歉,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木然地躺在那兒,任那些話在腦中一遍一遍地殘忍回蕩。
那失神的模樣將楚謀狠狠震住,恐懼像只無形的手倏地揪緊他的心。他從沒見過她這種表情,像是魂魄被人擊散,在他眼前的只余一具軀殼。
「……潼兒?」他屏住呼吸低喚。
他喚她了,但那讓她期盼許久的呼喚,此時此刻卻成為另一種更深的傷害,飽受反復煎熬的她已被完全擊潰。
李潼沒辦法動,無法面對他、也無法面對自己,只能把心魂縮進任何人都踫觸不到的角落。她怔怔地望著前方,讓羞愧和慚愧將她的意志啃得一點也不剩。
她毫無動靜的反應讓楚謀竄過一陣冰冷。她望著他,卻目光無神,像是所有事物都沒看進眼里,讓他的心幾乎停止跳動。他傷到她了嗎?這是他所夢寐以求的,但為何他現在只想看到她再給他一個羞怯的笑?
這是她裝出來的吧?只要過了今晚,她就會恢復了……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只能自欺欺人,拉過被褥覆住她,下榻拾起剛剛被他除下的衣物放在她身邊。
他熄了燈,攏好身上的衣袍後,才又回到她身旁躺下。一躺下,他就閉上眼,完全不敢朝她的方向看去,因為他怕又看到那雙里頭空無一物的眸子,怕自己又因此受影響。
他沒傷到她,她那麼堅強,再多的諷刺都能調適,她受得住的……他一再告訴自己,卻抑不下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慌。
黑暗中,李潼一直睜著眼,空洞的眸光被周遭的幽暗完全吞沒。許久許久,她終于閉上了眼,無聲的淚卻緩緩地滑落臉龐。
翌日一早,天方微亮,楚謀就逃離了家。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膽怯之人,拖延著不去面對他一手造成的結果,把一切交給了時間,希望一再被他傷害的她,能一如以往,又迅速恢復了精神。
他先去教練場,在得到恩師正朝這兒趕來的消息時,他離開了,不想這麼早回去的他,于是回到府第探了一下。
「將軍,您總算回來了!」一見到他,急到手足無措的總管差點沒哭出來。
原來皇帝思念女兒,今早派人送來信簡,希望能讓樂平公主回宮一聚。不知上哪找人的總管無法馬上傳達訊息,當然著急。
得知此事後,楚謀掉頭回城郊小屋,把她帶回將軍府更衣打扮。
整個過程,她臉上都是淡漠的表情,沒有反抗,也沒有像昨晚那麼木然,只是靜靜地,就像當初剛嫁過來時一樣,把所有的情緒隱藏,而她的視線一直都沒和他對上。
這種時候,楚謀不讓自己有任何分神的念頭。他不願去解釋為何直言GONG不起豪宅奴婢的他,還能把她帶到這里,也不願去思忖她對昨晚的事有什麼想法。
「我們從成親後就一直住在將軍府里。」他只丟下這句話,然後派出八人大轎將她送進宮中。
楚謀冷靜理智地將一切安排要當,卻從她離開後,陷入了焦躁的狀態。
他不是怕她去和皇帝告狀些什麼,當初強硬把女兒嫁來,聖上就必須承擔女兒誤許良人的風險,就算她把一切說了出來,他也毫不畏阻。
也或許是他不曾正視卻一直深明于心的事實,讓他有恃無恐——她不可能這麼做,就算那都是不容抗辯的實情,她也只會維護他、幫他隱瞞,而不是說出這種對她而言屬于低毀的言詞。
既然如此,他在擔慮什麼?他不願深思,只能隱下一切雜紛的心緒,留在將軍府處理事務,等待她的歸返。
他以為她隔天就會回來,但她沒有。又等了一日,等到的是一封信簡,說自幼將她帶大的秦嬤嬤身體不適,她放心不下,會再多待幾天。
然後,就是無止盡的等待,再也沒有任何音訊。
「將軍,這批銀兩您覺得要怎麼處理?」書房里,總管捧著賬本問。最近田地收了租,趁將軍這幾天都在府里,趕快確認後才能做後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