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廉兮緩緩走來,盯著皇泰清流鼻血、昏死的臉龐。「我看他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說完,他先走出房門。
皇蓮邦也自椅子上站起身。「最慢明早,他如果不跟我們離開,就讓他死在這是。」長腿跨過皇泰清橫躺的身子,走了出去。
梁熒惑捧著皇泰清鼻血汩流的臉龐,低咒著這些冷血的皇家男人。
皇泰清醒來時,覺得屋內一片幽暗。一個劃火柴細微聲響後,煤油燈點亮了。他看到梁熒惑走到床邊來,便對她說︰「倒杯水給我。」
梁熒惑往床畔一坐,冷冷看著他。「沒有。」
「沒有?」皇泰清撐起身,一條快干了的濕毛巾從他臉上滑落。
梁熒惑猛地將他壓回枕頭上,柔軟的身子趴在他赤果胸膛,額頭撞著他的下巴。
「妳這是干什麼?」皇泰清皺了皺眉,鼻梁附近泛開的酸痛感,使他想起皇廉兮的粗暴行為。「我差點死掉,妳難道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梁熒惑沒講話,依舊趴伏在他身上。
久久,皇泰清感到胸口有一陣濕熱。他舉起大掌,輕輕落在她背上,撫模著,溫柔地說︰「我只是要喝一杯水而已,惑惑──」
他一叫她,她淚流得更凶,靜靜地、無聲地流著。
「惑惑……」皇泰清嘆氣地喚著她,低語︰「我沒生妳打擾我享受美好按摩時光的氣,妳在哭什麼呢?」他的手徐緩模上她披散的長發。
梁熒惑抬起臉龐,美眸水亮朦朧,被淚水濡濕的紅唇朝他靠近,無預警地迭上他的唇。
皇泰清又嘆了口氣。「惑惑──」他一開口,隨即感受到她甜軟的舌探進來,誘惑人地卷繞著他的舌尖。
飛蛾從火光漸漸熄滅的煤油燈周圍鼓翅散去,窗外透進一點曙光。梁熒惑從皇泰清懷里醒來,抬首看著他的睡顏,說︰「蓮邦說今早要離開──」
皇泰清張開眼,對著她的小臉,伸手梳理她凌亂的長發。「妳要跟他們一起離開?」
梁熒惑沒說話,安靜地起身下床,走到窗邊,撿起散落于地的衣物,一件一件穿好。「我是回來歸隊的──」她穿著跟他一樣的獵裝,當然跟隨他的船艇進退,而不是皇蓮邦。
「惑惑,這里一滴水也沒有──」
「誰說沒有水。」柏多明我的聲音跟著開啟的房門傳進來,人同時走到房中央。
皇泰清看了看窗邊的梁熒惑,視線轉向無禮闖人的家伙,皺了皺眉。「一太早的,有什麼事?」他下床,全身赤果地站在柏多明我面前。這行為本身存有刻意。
柏多明我斜扯唇角。「水昨晚半夜運到了──」他頓住語氣,遞出一只隨身鋼瓶。
皇泰清接過手,打開瓶蓋,大方灌了幾口,走到梁熒惑身邊,把鋼瓶轉交給她,要她也喝水。
「這水是政府軍運來的。」柏多明我語氣深奧。
皇泰清眸光一閃,若有所思地抿直唇。
柏多明我繼續未完的話。「有大頭找我們倆。」
皇泰清沈了沈,走回床邊,開始穿戴衣物。
「怎麼了?」梁熒惑語氣不定地問著。
柏多明我看著她,說︰「大人物請吃飯,應該沒什麼重要事。」他聳聳肩,避重就輕。
「為什麼請你們兩個?」梁熒惑不明白。
「因為我是我們那支團隊的領隊,皇是你們這支的頭兒,他們指定要見這兩支慈善團體的統帥。」柏多明我簡單解釋。
皇泰清穿好衣物,徑自走向門口。「走了。」他停在門旁,對柏多明我發話。
柏多明我移動步伐,率先出門。
梁熒惑跟在皇泰清背後。
皇泰清轉身。她頓住,愣愣盯著他。他取餅她拿著的鋼瓶,說︰「如果我要妳先和蓮邦離開,妳一定不願意,對吧?」
梁熒惑凝了好一會兒,點點頭。
皇泰清瞅住她的美顏。他在她身上看見了成熟之美,一夜之間,他的火星更紅亮了──
「惑惑,」從未有過的嚴肅嗓音自他喉嚨深處發出。梁熒惑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他說︰「妳可以留下,但不準走出村子,知道嗎?」琥珀色、沈定的眼眸直視她眸底,不容她違背他的交代。
梁熒惑被震懾了般地頷首。皇泰清才緩下神色,走了出去。
他在門外又喝了水,嘗到瓶口有她甜美的味道。
第五章
今天早上,收容村里,幾乎人手一包印著軍徽的糧袋。內戰三年,這個國家的政府現在才想到要對無辜受累的人民伸出援手?
政府軍今天還帶了國際媒體來,只允許拍軍人發糧照,不準同難民發問,草草了事後,隨即恭送記者們上豪華公務車揚塵離去,留下一輛軍用貨車、一小隊士兵等待皇泰清和柏多明我。
皇泰清上軍車前,听到一個男孩說政府還發了糖果,真好。
真好,一些甜頭,就能教心性天真的孩子忘了日前可怕的雷爆。
皇泰清嗤笑,上軍車後斗。兩排的長條木板座上,各坐兩名帶槍士兵,柏多明我坐在右側的兩名士兵中間,左側的兩名士兵中間同樣空著一個位子,明顯是為皇泰清保留的。
皇泰清撇嘴落坐,大爺一般蹺起長腿。
「待我們真好──派了輛囚車來。」柏多明我斜挑唇角,手玩著那頂隨身的白色貝雷帽。
皇泰清哼笑,掏出煙匣,叼了根煙,將煙匣拋給柏多明我。柏多明我接住煙匣,將貝雷帽扣回肩帶下,揀了根煙,轉頭用這個國家當權者的語言問身旁的士兵有沒有火柴。
那士兵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同伴,有人搖了搖頭。
「我以為我們兩個是貴客。」柏多明我自嘲。
皇泰清正在用打火機點燃香煙。「我們一人有兩個保鑣,當然是貴客。」他丟出打火機。
柏多明我接個正著。「這點煙工作也許該讓他們做。」他將煙咬得高高翹起,斜睨幾名士兵,哈哈笑了起來。
車子在他們悠然吞雲吐霧期間,駛出收容村範圍,漸漸遠離這塊三不管地帶。沿途經過幾個城鄉聚落、荒漠地段,這個國家很死寂,所有市鎮街景被三年戰火燎燒得單調,鬼氣凜凜,一片灰撲。據說,荒漠區域有一座古城,原該是被政府保護的文明遺產,內戰期間,成為敵對陣營情報地,政府軍展開空對地混戰,那些戰機群不知投了多少毀滅性炸彈在這兒,古城恐怕早化作車輪下的沙塵土塊了。
車子在路況起起伏伏的石頭上道顛了兩個小時,進入這國家內陸最大的軍營。他們被帶進一間還算干淨明亮的小廳,不過,並沒有人泡茶或點上一根雪茄請他們。
皇泰清神思沈吟地坐在沙發里,看著門口的兩名衛兵。柏多明我玩著手上的貝雷帽。
幾分鐘後,一個穿將領軍裝的家伙走進來,落坐在他們對面一張大桌後的高背大皮椅。「兩位先生,我就不跟你們客套了。」這人是政府軍中將戈培爾.列夫,看似年紀和他們相仿,感覺卻像個陳腐的獨裁者。「本人命令你們即日撤離我國境內。」
「這是哪個政府下的令嗎?」柏多明我開口。這個國家軍、政權分離,有兩個政府,此次內戰,當權雙方站在同一陣線,對叛軍窮追猛打。
「你們自以為是的善舉,已經造成我國莫大的困擾。」戈培爾.列夫面露怒意。日前的引爆雷區捉拿逃竄叛軍的行動,讓國際媒體注意到那個三不管地帶難民營,一篇一篇對當權者不利的報導傳遍全世界,輿論指稱他們漠視同胞受難受苦,只會爭權內斗,人民生活問題全推由外援團體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