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的大部分時候,他是孤獨的,但這樣的時間過得極快,也許正因為他經常待在「地底」不見天日的關系,日子過得就更快了。這期間,多婕來看過他一次,卻被皇蓮邦強硬地介入他們難得的約會,三人怪異地在碼頭公園的情侶小陛共進一餐。當晚,他就對多婕說︰「妳別來醫護所了,以後,我上高原看妳。」多婕躺在他懷里,溫柔地答應了。
他們開始聚散離合的日子,大概持續了兩、三年之久,他的復出作「月之游記」第一冊「信天翁的盤旋」出版了。
就在他寫「月之游記」第二冊「月、精靈、橄欖樹與檸檬甜酒」時,皇蓮邦突然帶著長成大狼的聖徒離開了海島。他想起,他很久沒跟多婕見面了,似乎在「月之游記」出第一冊後,他們就沒再見面,應該有四個月的時間了。他很想見她,尤其現在寫「月、精靈、橄欖樹與檸檬甜酒」,這股欲念就更加逼近。他收拾簡單的行李,即刻上高原。
到了多家,已是午夜時分,出來開門的是多聞。
多聞見到他,顯得相當高興。
「姑丈!」甜柔的嗓音在寂靜的夜里,听起來好清亮。
梁望月提著登山背包,走進屋。
屋里暗成一片。他停在玄關,問多聞︰「妳姑姑睡了是嗎?」
多聞愣了愣,搖搖頭。「姑姑不在--」
「這麼晚了,還沒回來?」梁望月往樓梯間走。
「不是的,」多聞繞到他前面,仰起小臉,看著他,說︰「姑姑三個月前調職到島外了。」
梁望月一頓。「調職到島外……」低聲呢喃︰「她怎麼沒告訴我?」
多聞歪著頭。「可能是姑丈要工作的關系,姑姑才沒告訴你……有時候,我也會想去農場看姑丈,可是姑姑都說你工作很忙,而且你工作時,旁邊一定要很安靜很安靜,如果我去玩,可能會吵到姑丈,影響姑丈的工作……所以,姑姑一定也是這樣,才沒告訴姑丈她調職的事……」
梁望月沈斂眸光,盯著多聞。「應該是吧。」他說了句,俊臉帶上和善的笑容。「姑姑不在,家里只剩妳一個人,會不會寂寞?」他撫著多聞的頭,問︰「想到農場玩一陣子嗎?」
多聞呆了一下,唇角上揚,猛點著頭。「可以嗎?姑丈……可以嗎?」
「去收拾行李吧,姑丈等妳。」梁望月微笑。
「嗯!」多聞用力頷首,開心地跑上樓。
梁望月走回玄關,在黑暗中,模著玄關桌的雕飾。
多聞在農場住了好幾個月,日子過得很愉快。
這天,農場正忙著釀制新酒,梁望月一早走出酒窖小房間,站在花園邊境,看著運葡萄的卡車在下方的大小道路穿梭。
釀新酒啊……要不是農場一年到頭收成什麼水果,就釀什麼酒,他一定會以為時間又過了一年。
「姑丈!」多聞的叫聲傳來。
梁望月轉頭。
多聞穿著農場的防水吊帶工作褲跑過來。
梁望月笑著。「妳今天忙什麼?」
「農場要釀葡萄酒,可听說壓汁機故障了,我要去幫忙踩葡萄……」多聞解釋著。
「用腳踩葡萄嗎?」梁望月挑眉。
「嗯。」多聞點頭,小臉滿是期待。她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听子墨說,可以在大橡木桶里,又蹦又跳,感覺好刺激。
「是嗎--」梁望月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牽起多聞的手,說︰「走吧,姑丈帶妳過去。」
「姑丈也想踩葡萄嗎?!」多聞驚訝地問出。
「嗯,」梁望月垂眸看她,撇唇笑了笑。「姑丈好久沒做這種事了,還真有點懷念。」他還沒成為Luna前,曾經在法國鄉村一處小酒莊住餅,酒莊主人因為沒足夠的經費買壓葡萄機,只能以傳統方式踩葡萄取汁……其實反倒有趣!「小聞,待會兒,姑丈可要把妳丟入大橡木桶中喔--」他提出小小警告,逗弄她。
多聞眨眨眼。「姑丈今天不在地下工作嗎?」
「休息一天,沒關系。」梁望月揉揉她頭頂說道。
「喔……」多聞安心地應了聲。她沒有听姑姑的話,跑來農場找姑丈,最起碼要做到不打擾姑丈工作。
「小聞,妳上次說妳姑姑被調到台灣的祭家飯店,是嗎?」梁望月又問道。
「是啊。」多聞點點頭。「姑丈要去找姑姑了嗎?」
「還沒。」梁望月回道。
他們走到了坡道。梁望月喊一聲︰「跑下去吧,小聞。」
「好!」多聞應道。
兩人像一對父女,手牽手,笑迎著朝陽,往坡道下跑。
看著多聞在大橡木桶里踩著葡萄歡笑,葡萄汁散發的細膩香味撲鼻而來,梁望月真的覺得自己像個父親了。
農場的釀酒房里,來自菜園灣各戶人家的小朋友們,正努力地在幾個直徑超過兩公尺的高大橡木桶中,與葡萄混戰,空氣間,不時傳來笑鬧聲。
「姑丈!你不踩了嗎?」多聞半個身子掛在橡木桶邊緣,向下俯視著坐在木板走道桌椅間的梁望月。
「對啊,望月哥哥,你不玩啦?」另一個女孩冒出頭。
梁望月朝她們揮揮手。「小聞、子墨,我老了,妳們加油。」
兩個女孩對望一笑,繼續踩踏著。
梁望月長腿交迭,听著女孩的笑聲,愉悅地揚唇。
「要喝嗎?」農場主人陶垚農拿著一瓶紅酒、兩只杯子走過來。
梁望月看他一眼。「你真悠閑。」
「難得你走出地底陰暗的洞窟,當然得慶祝一下。」陶垚農拉出靠攏桌緣的木椅落坐,打開酒,倒進杯里。
梁望月取餅一杯,搖著杯中酒液,看那漂亮的色澤。他又想起了--
他出「月之游記」第一冊時,多婕並沒依言開自己釀的檸檬甜酒為他慶祝。「月之游記」預定出十冊,她可能想等他出了完整的「月之游記」後,才要為他慶祝吧,所以她用一種不打擾他寫作的方式,到島外赴任。
「你準備什麼時候啟程去看多婕?」陶垚農突然問道。
梁望月沈下眸光,盯著酒瓶。「至少等我寫完第二冊--」多婕的意思似乎是要他完成所有的冊數,才願為他慶祝,但他寫一冊最快也得花兩年時間,他怎麼可能等到二十年後,再去見她。
他其實一年都不能等,只是她有這個用意,他至少做個樣子,何況這「月之游記」第二冊「月、精靈、橄欖樹與檸檬甜酒」正是為她而寫的,他想完成這本之後,帶著成書,去找她,兩人在月光下一起喝她釀的檸檬甜酒。
「等你寫完第二冊?要多久?」陶轟農皺皺眉頭。
「快了。」梁望月又喝了口酒。
「是嗎……」陶堯農有些不以為意。「我跟你說喔,望月--多婕可是一個溫柔完美的女子,你不好好守著,她很快會被追走,搞不好你寫完第二冊去見她時,她已經當母親,是別人的妻子了。」
梁望月撇唇一笑。「這種話,你說給自己听吧--你結婚不到一年,跟你妻子,一個高原上一個高原下,哪天還不是要離婚--」
「嘿!」陶垚農拍了一下桌子。「要賭嗎?」
梁望月攤攤手。「賭你妻子生的不是你的孩子?」這樣賭,他就非常有興趣。
陶垚農低咒了聲。「等你寫完第二冊,去見多婕,就知道了。」他站起身,眼神怪異地瞟梁望月一眼,說︰「你慢慢喝,我祝你指尖開出蓮花,早日完成大作。我得去忙了。」
梁望月哼笑,徑自喝完整瓶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