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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戀 第9頁

作者︰岳靖

多聞一凜,臉埋進膝頭。是啊,騙她的是另外一個人,為什麼她要對他生氣。她不問他的名字,是怕自己喜歡上他,她的心里已經有一個名字了……

「我就是前禈!」彷佛知道她在想什麼,門後傳來這麼一句嘶吼,震撼了她的心。

她像被燙著般瑟縮了下,柔荑壓住耳朵,低喊︰「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他清楚感受到她的不平靜,頹然地轉身離去。

第二天,多聞醒來,看見一條串著鑰匙的項鏈掉在房門旁。那是他的房門鑰匙和龍項鏈,昨天,她一直握在手里,忘了還他。她等了幾天,希望他來取回。她問自己,只是希望他來取鑰匙而已嗎……

可他終究沒出現。

幾天後,她生了病,去蘇林女乃女乃那兒就醫,听到人家說,前禈少爺到島外念書去了。

她回家時,坐在房里的窗台,蒔蘿香味縈繞在風中。她望著夕陽,一手拿著小瓷罐,一手將米粒撒給屋頂的鳥兒,說︰「吃吧,吃吧,吃飽點兒。以後不會再有人喂你們了。」

第四章

那是一段青澀的謬戀,至今回想起來,仍令人心痛。

一個滿月天夜晚,浪濤沖擊著陡峭的岩壁,露營車奔馳在南美哥倫比亞與厄瓜多交界的險峻海岸道路上,祭前禈躺在車廂臥鋪,手掌握著一條方帕。那年,他教她游泳。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夠強壯,加上過冷的龍鱗湖水和高原涼風,她很快地生了病,發高燒。他在床榻邊,照顧她一夜,她醒來時,將這條方巾交給他,要他幫她轉寄。那時,她還不知道這方巾上──她親手繡的兩個字──其實是他的名字。

「前禈少爺,」駕駛座的羅憫拉開椅背後上方小窗子,微側臉龐望進車廂。「別館快到了。」說完,他關好窗子,繼續開車。

祭前禈坐起身,拖出床下的登山背包,從中取出一個絲絨束口袋。他出門在外,總是隨身帶著這個束口袋。他打開袋口,拿出一本素描簿,一個槲果鑰匙圈,還有一只折得工整、邊角繡了「多聞」的小袋子,連同手中的方巾,一件一件在桌面排開,獨自回味著那一段過往的記憶。

露營車開進靜謐的私人道路,隱約間听得見音樂聲,由那幢建在岬角上的海岸別墅,傳出來。

別墅燈火通明,門前兩排樹影,在車燈的輝映下,縈回若帶。車子越近門口,音樂聲越顯喧鬧,似乎有人歡快地在慶祝什麼。

羅憫把車子停在門口車道上。「這麼晚了,里面在做什麼?」

祭前禈一手抓著背包背帶,下車往別墅大門走。羅憫關好車門,卸下綁在車頂的幾口箱子,搬到門廳暫放。

「嗨,兩個天涯浪子回來了──」兩扇雕花門板敞開,綁馬尾的青年拿著酒杯,瀟灑地倚在門邊。

祭前禈看著眼前喝得半醉的男人。「二哥,你怎麼在這里?」

祭始禧笑了笑,喝掉杯子里的酒液,說︰「我來挖寶石的──你應該知道吧。」他往屋里走。

「始禧少爺準備接管新礦場?」羅憫走在祭前禈背後。

「那是他的興趣。」祭前禈走進客廳。

挑高屋梁上,開枝散葉造型的吊燈光芒,像流金一樣往下延展,散布在客廳每個角落。三男兩女坐在客廳沙發,桌上擺了水酒、點心。祭始禧介紹客人的身分──兩名白人男性是寶石鑒定師,一名亞裔青年氣象專家,精研南美民俗的女學者和混血女工程師。這些人幾天後,將偕同祭始禧前往哥倫比亞山區。祭氏家族經營礦產事業起家,祭前禈找到的新礦脈,富含綠柱石,俗稱祖母綠。祭始禧一听聞消息,立刻接下開采監督工作,來與祭前禈會合。

「前禈,你也過來喝一杯──」祭始禧擰開酒瓶蓋,將琥珀色澤的酒液倒進平底矮杯里。

祭前禈沉默地瞥他一眼,往樓梯間走。

「今天是我的生日──」

祭前禈停住腳步,像在思考什麼般。因為各自學業、工作等種種關系,他們兄弟似乎有五年不見了。祭前禈看一下腕表。

「二十六歲。」祭始禧說了句。

祭前禈放下背包,轉身走到桌邊。

祭始禧撇唇低笑。祭前禈拿起桌上的新酒,看著祭始禧,一口飲盡。「新礦脈剛好給你當生日禮物,你可以盡情地挖寶石。」

祭始禧呵呵笑起來,用西班牙語告訴客人,自己有個好弟弟,送他一座祖母綠礦山當生日禮物。一群人隨著起哄,拿起酒杯敬祭前禈。音樂節奏鮮明、強烈,越來越喧鬧。

「我很累了,你別鬧太晚。過了子夜,就不是你的生日。」祭前禈將酒杯放回桌上,後面兩句像是警告。

祭始禧攤在雙人沙發座猛笑,已經是十足的醉態。

祭前禈回身。羅憫提著他的背包,站在通往樓梯間的廊道口。

「始禧──」端著蛋糕的女性身影從拱門里走出來。

「喔,蛋糕來了!」不知是誰在配合祭始禧的嗓音,將燈光轉暗。

「羅愉哥哥呢?」又一次,祭前禈為這個溫柔的甜美女聲,震了一下。他僵硬地轉身。一輪燭光襯映著女性絕美柔情的臉龐。

「是多聞。」羅憫的低喃,傳入祭前禈耳中。

「羅憫,你堂哥羅愉今天也是壽星。多聞特地做了蛋糕,你把前禈的行李送上樓,順便叫他下來。」祭始禧語帶命令。「前禈,你過來。起碼吃口蛋糕,行嗎?」

祭前禈動了動。昏暗的燈光中,他注意到多聞在听見祭始禧叫他名字時的反應──

多聞還記得他。畢竟那是一段教人心痛的青澀謬戀,她永遠忘不了那種遺憾卻又慊然的感覺。她在找尋他的身影,當她的眼楮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回憶帶著一種微微痛楚,同時在揪扯他們的心。

祭前禈徐緩地移至桌邊,看著坐在祭始禧身旁的多聞。

祭始禧雙手輕捧多聞的臉,吻吻她的額,一記淺吻接著落在她唇上。「謝謝妳的蛋糕。」他換個位置,以西班牙語說著︰「壽星坐主位,各位請唱歌祝壽,唱到羅愉下來嗯!」

幾陣哈哈大笑後,怪聲怪調的生日快樂歌開始回響。祭前禈坐在祭始禧空下的雙人沙發位置上,多聞就在他身邊。客廳只剩微弱的燭光和些許從窗邊灑入的月光,他們的身體挨得很近,她的手指踫到他的手背,他隨即反掌握住她,在黑暗中將她緊緊握住。她沒有抽離的意思,柔女敕的手心貼著他厚實的大掌,重溫記憶中的滿足感。

那生日快樂歌不知唱了幾次,變換了幾種語言,羅愉和羅憫終于從樓上下來。祭始禧吹熄燭火,吊燈光芒再次籠罩客廳。羅愉將蛋糕切成小塊。一直到要吃蛋糕的這刻,祭前禈才放開多聞,從抱枕後抽出手,端蛋糕盤。他們坐在一起吃蛋糕,沒有交談,也沒再看彼此一眼。

「前禈,坐在你旁邊的美人兒,是多聞──」

「我先上去了。」祭前禈打斷祭始禧的聲音,將空盤和叉子放在桌緣,徑自走向樓梯間。

「多聞,前禈那家伙從小就孤僻冷淡,妳別介意。」祭始禧帶醉意的慵懶嗓音夾雜在樂聲中。

多聞低垂臉龐,美眸盯著手心。

那縴細的觸感似乎還停留于掌中,祭前禈從來沒忘記過這種感覺,即使過了七年,仍是沒變。她的手總是冰冷,可只要被他握住,她就會變得溫暖柔軟。祭前禈收握大掌,從水里站起身,跨出浴白,水珠順著他完美的肢體線條滾落,他圍上腰巾,走到浴室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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