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氣溫很高。車子加速上高架橋後,儀表板的溫度示警燈開始亮起,發出當當聲,通風口送出的是熱氣。她警覺地關掉冷氣,減低車速,靠外側車道行駛至出口。
下了高架橋的馬路兩旁都是汽車修護廠,車輛進進出出,指揮人員的啃音徹天響,喧鬧異常。
斑 摩將車子開進其中一家修車廠。穿連身工作服的廠長馬上過來詢問車況。她這輛還算堪用的十年老車——水箱的水是滿的,機油幾天前剛換過,更別說夏季要來臨前,才灌過冷媒,就不知道為什麼冷氣突然變成熱風,溫度一直過高,降不下來。
廠長听完她的說明,便請她到貴賓室暫歇。她在貴賓室里,走來走去,不時看看腕表。大概經過了七、八分鐘,桌上的咖啡都涼了,一名年輕的技師走進貴賓室,對她說︰「您的車要拆引擎,預估得花三天時間修理……」
「什麼?!」高 摩美眸圓睜,快步走出貴賓室。
年輕技師跟在她後面。來到她的車邊。她看一下掀高的引擎蓋,視線落到每一處零件,掃了幾眼,不覺得自己的車有什麼大毛病。
「您的車不能再開……」年輕技師開口,高 摩轉頭瞪住他。
「我現在有十萬火急的差事,車不能開,就會出人命!」她急言說道。
「高小姐……」年輕技師抹去額上汗水,推推滑至鼻翼的眼鏡。他想說,這車再開下去,才真會出人命。
「只是溫度過高,它還是能動,不是嗎?」高 摩繼續說自己的。「我要開走!」
「這太危險了……」年輕技師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插話。
「找有急事!我要開走!」高 摩很堅持,並且動手欲放下引擎蓋。
「等一下!斑小姐!」年輕技師阻止她。「您先看看再說。」他拔開水箱蓋,進入駕駛座,發動車子,再回到車頭,站在高 摩旁邊。
車子隆隆地震動,熱氣撲騰在他們身上,沒一會兒,打開的水箱口噴出金黃色的液體,差點波及他們。
年輕技師拉著她遠離車頭。「水箱的水是沸騰的……」
她嚇了一跳,滿臉不可思議地望住那冒煙的水箱口。年輕技師在她耳邊說著,水箱下有個什麼什麼管破裂,導致空氣進入,所以……什麼什麼的,反正那些專有名詞,她一個也沒听懂。
「那——」她若有所思地開口,神情很正經。「它還是能開,對不對?」
年輕技師抽了口氣。他幾乎知道這位美麗的女士在想什麼,但他不想欺騙她。「沒錯,它是能開,只是——」
「它會爆炸嗎?」高 摩盯著仍在沸騰噴水的水箱口問道。
年輕技師的表情當下轉為無奈。這位美麗女士真是天兵一個!他知道他如果回答車子不會爆炸,她一定會把車開走,對她來說,只要車能動,似乎其它都不是問題,水箱沸騰、溫度過高,在路邊停一下,待降溫後,繼續開到不能動為止——這實在太危險!
身為一名專業汽車修護技師,他無法苟同女士的做法!
「它會爆炸。」年輕技師垂下眼。為了她的安全,他不得不撒這個「善意謊言」。「您必須把車子留下來修,如果您趕時間,我馬上幫您招出租車——」
斑 摩皺起眉,表情凝重。半晌,她轉身,走到修車廠外的人行道。
「我幫您叫車吧,高小姐!」年輕技師也走出修車廠。
「不用了,你趕快進去把我的車修好,」高 摩朝馬路招著手,一面走一面說︰「那老爺車,我還想多開個五年,可不能『一爆成灰』!」
年輕技師停下腳步,看著一輛車駛到她身旁。
「妳好,摩登伽小姐——」
斑 摩看了看跑車里的男人,伸手就要開車門。修車廠的年輕技師快步過來.箱貌地幫妯開門。送她上車。
「謝謝。我的車麻煩你了。」她對技師說。接著,回頭命令駕駛座的男人開車。
車子離開修車廠一段路,遇上紅綠燈,綠燈閃了閃,轉為黃燈。
她拔高嗓子叫道︰「沖過去!」但車子的速度逐漸趨緩,在紅燈亮時,準確地定在停止線後。「我不是叫你沖過去嗎!」她像在責備人,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眼眸直勾勾瞪著那紅燈。
「我很少遵守規矩的——」比起她急躁的語氣,祭始禧顯得悠哉許多。
「那你為什麼停下來!」她側過身,怒視他。
祭始禧也轉頭看她,沉聲道︰「這里的規矩,指的是妳的『命令』——我不習慣女人一上車,就命令我。」他一笑,別開臉,看著正穿越馬路的行人。
斑 摩紅唇抿直,解開安全帶,轉向另一邊。
「妳要干什麼?」祭始禧抓住她的肩。
她撥開他的掌,扳動門把。「我要去找一台會听我命令的車!」
祭始禧拉回她,隨著燈號轉綠,踩下油門。「把安全帶系好!」
「我有急事,沒時間跟你抬杠、游街兜風……」
「去哪兒?」他打斷她的叫嚷,俊臉嚴肅地對著擋風玻璃。
她斜睨著他,不說話也不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拉上安全帶,說出一串地址。幾秒後,車上的液晶屏幕出現了地圖,標示了最近路線。
「你這車能開多快?」他的車太先進!她希望它有噴射引擎,能在最短時間內,到達她要去的地方。
車身掠過一個路口,祭始禧換個檔,沉穩從容地回了句︰「要多快,有多快——」
丙然,他那低沉自信的嗓音似乎還在繚繞,車子就已開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有點老舊的社區,房子蓋得很密,一戶挨著一戶,灰撲撲的牆,漆掉得差不多了,看起來像發霉的蛋糕。一股臭味從陽光曝曬下的餿水桶漫出。窄小的巷道只容得下兩輛機車交會,更別提大車要進入。
車子一接近巷口,高 摩馬上開門,也不管車身還沒完全靜止,雙腳就落地。祭始禧連忙換檔,拉上手煞車。高 摩卻已經下車,往窄巷走,連一句道謝言辭部沒對他說。他熄了火,下車,跟在她後方,進窄巷。
巷道又小又髒,蒸騰的餿水臭味撲刺嗅覺。一些形似游民的男人窩在陰涼處,目光怪異地朝她打量。她急匆匆的高跟鞋聲,在巷子里回蕩。祭始禧皺凝額心,不明白她這麼一個女人做什麼來這種地方?
他走到她身邊,拉住她露在無袖洋裝外邊的手臂。
她轉頭,似乎有些意外。「你還沒走?」
「妳來這里做什麼?」他不由自主牽住她的手,另一掌取餅她的提包。「這里的每一雙眼楮都在覬覦妳!」
她愣了一下。也許是陽光無法照進這窄巷,使他俊臉的表情陰騖。
「妳知不知道危險就潛藏在妳身邊!」他拉著她,欲往巷口走。
她定住雙腳。「我的工作就是面對這些,沒什麼好危險……」說著,伸手拿回自己的提包。她轉身繼續往巷里走。
她的步伐飛快。祭始禧追上她時,她已按下一幢平房屋舍的門鈴。
「開門!快開門!」她一手按住電鈴,一手拍打門板。
沒兩下,門緣上端的鉸鏈松落地面,朽壞的木板門歪歪斜斜地開了。庭院被石綿瓦屋頂遮得昏暗,見不到一絲天光,不知打哪兒傳來詭詭秘秘的漏水聲音,腳底一踩,像是進了垃圾堆一樣,到處是穢物。
祭始禧踢中一只酒瓶,一種感覺涌上心頭。他上前抓住正要推開屋門的高 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