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嗎?」她蒙著臉,低低地問。
羅愉看她一眼。「不會。我比廚師幸運多了——听說你把廚房的食用油偷偷換成洗潔精……」
「我只是要他記得少油烹調,」她打斷他,急言解釋道︰「這樣比較健康!」
羅愉點點頭,說︰「把鹽和糖混在一起……」
「我只是讓它們住在一起!」她又打斷他,猛然橫過身抱住他。「像我們一樣!」
糖與鹽?!女與男?!洗潔精還會比油健康?!呵……她可真會為自己惡作劇的行為找理由呀!
羅愉搖頭一笑。「祆兒——」
「啥?」她還賴在他身上。
「我在開車。」他說。
「喔。」她隨即坐正,拉整衣服,系上安全帶。
羅愉這才換檔,加速,駛離祭家別館。
祭家人的婚配是命定天意,遇上真正的伴侶,不能抗拒,也改不了,而像祭祆兒這樣一出生,就找到自己的伴侶,總不可能在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誰的情況下,還跟別的男人談戀愛吧!但,這樣的她,若連一場戀愛都沒談,豈不是可憐。祭始禧早看透這一點,所以要他不須再當護衛。祭祆兒這個年紀該戀愛了,他該把心力放在她身上。
「想去哪兒?」羅愉問。
車子經過一座古建築,她听到噴泉潺潺的水聲,興奮地趴在窗邊。「一到傍晚,就會有一只牧羊犬在這兒戲水,它很野蠻,只要它主人慢一步解開項圈,它就把主人一起拖進池里撲水呢……」她喃語,看著車子繞過噴泉。
「一只愛玩水的調皮狗兒?!」羅愉挑眉。「真像你養的——」
「它只是不想被綁著!」知道他在取笑自己,祭襖兒臉一紅,隨口回話。「如果是我,才不會拴著它!」
他現在才發現她很容易臉紅,紅暈像兩朵初開的情花,佔據她的頰畔,使她看起來更細膩嬌美。
她側著臉龐,告訴他,這一帶都是她的「監控範圍」,她在祭家別館頂樓的露台,用望遠鏡眺望,每天都能看到情侶在噴泉邊相互擁吻,她以為英國人比較冷漠拘謹,沒想到他們有時候也會像法國人。
車子開過塔橋,他問她,要不要去看禁衛軍的交接儀式。她搖頭,不喜歡那些像雞毛撢子的高帽子。那就去那個以鴿群聚集而聞名的廣場吧?她還是不要,說討厭那座「男人站在上」的紀念雕像。他笑了起來——這個小妻子,會是最徹底的「大女人」!
「去歐麗薇婭的店。」祭祆兒有了主意。
「怎麼走?」羅愉不反對她的任何決定。
她把地點報給他。不到三十分鐘,他們就到了歐麗薇婭的店門口。
時間還不到喝下午茶的時候,但英國人愛喝茶︰早起茶、早點茶、午茶、晚茶、睡前茶,一天喝五次,所以歐麗薇婭的店已經開始營業。
「歡迎、歡迎,美麗的東方女孩——」祭祆兒一進門,店主歐麗薇婭就認出她來。「你是『風男孩』的女朋友。」
祭襖兒愣了愣。
歐麗薇姬又說︰「鄒沒來嗎?」
祭祆兒這才會悟她的話。「鄒風和不是我男……」
「當當當……」一串門後鈴響打斷祭祆兒的聲音。
「祆兒?」進門的客人是剛停好車的羅愉。「怎麼站在這里,店家還沒營業嗯?」他走到祭祆兒身旁問著。
祭祆兒回神看他一眼,搖搖頭,拉住他的掌,往店內走,不等服務生領位,就自己找位子。點過餐後,茶點很快就送上來,由店主歐麗薇婭親自為他們服務。
她先幫祭襖兒倒茶,然後幫羅愉倒。
「我叫歐麗薇婭。男士第一次來,怎麼稱呼?」歐麗薇婭對羅愉微笑。她說話時,發音標準清晰,文雅貴氣,端莊的舉止就像一名王室公主。
羅愉微微頷首。「羅愉。」禮貌性地回報自己的名字。
「他是我的丈夫!」祭祆兒沖口強調。
歐麗薇啞停下倒茶動作。「丈夫?!」她的嗓音充滿疑問,深邃的藍眼楮接觸到祭祆兒認真的眼神後,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喔,我的天!丈夫……你是她丈夫?!」她看向羅愉。
羅愉表情沉定,沒講話。
「喔,我真不敢相信……」歐麗薇婭撫著額鬢,正色說︰「這可是犯罪,她還只是個孩子!」
祭祆兒一震。歐麗薇姬越講越嚴重了。她突然想起昨晚,她和羅愉躺上床後,她第一次看清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她要自己模索,像一頭發情又好奇的母獸,伏在他健實完美的軀干,舌忝舐、親吻。她堅持不要他動手,他就任由她來,她卻久久不得要領,氣得捶打他的胸口。她覺得自己好笨拙,他躺在她身下,淡淡地笑了,攬下她的身子,在她泄氣的小臉吻了吻,低沉的嗓音哼著歌。她貼著他灼熱的身體,很快就睡了……
她其實還只是個任性、貪玩的孩子,把羅愉當玩具,而他寵她,任她胡鬧。到頭來她還是沒長大,闖禍就只能躲回他懷里。
「歐麗薇婭女士,可否讓我們全心享用你準備的茶飲。」羅愉開了口,溫和的語氣,泰然自若。
歐麗薇婭一愣,笑了。男人的態度……眼前這兩人,也許不是那麼回事。她垂下眼簾,溫柔盯著祭祆兒,說︰「喔,小女孩,你真頑皮……」
羅愉讓歐麗薇婭轉移了話題——
由她提起、會帶來困擾的話題。
她果然還是個孩子,對任何事不分輕重,只有莽撞和勇氣配得上他。
這天晚上,她回到家,沒再和羅愉一起睡。難得她和羅愉的關系恢復成她五歲前的親近,她又听到那高原歌謠︰夫妻間的情歌……但這不是夫妻情歌——
如果她不更加成長……
第二天,羅愉離開了——
是被她趕走的。她關在房里,開始練瑜伽,讀《愛經》,每天用毛筆沾紅墨水寫一段在臥房的大屏風上。
她相信,下一次和他見面時,紅色的《愛經》佔滿大屏風那天……
她和他躺在床上……
她不會再只是個小女孩……
第五章
三年後
一個標準爵士裝扮的男人,從歐麗薇婭的店里走出來,嘴里喃念著的純正英文,竟是髒話,誰會曉得他真是英女皇贈勛封爵的貴族紳士。
灰暗的天空持續降雨,一輛車駛過,污水噴濺在「爵士」身上,他的長禮帽飛到車道中間,假發被突來的大風吹掉,露出不怕雨淋的光頭。爵士一怒,手杖用力敲在地面,刺中一團柔軟物。
「喔,倫敦什麼時候變成巴黎!」爵士怒吼,甩著手杖下的狗大便,動作越來越像馬戲團的小丑。
「呵……」歐麗薇婭店里,靠窗的小包廂,爆出笑聲。「他這樣甩,不怕弄到臉上呀!」
「是頭上。」一個女聲傳出。
窗外街道邊,爵士還在甩手杖,瞬間,那坨東西月兌離手杖底端,往空中畫弧,而後其準無比地落在爵士的禿頭中央,爵士身形僵住,雨水一淋,果然……
「一身屎味。」倚在窗台觀景的鄒風和,哈哈大笑。「我看他以後再也不敢不信你的話了,祆祆——」
祭祆兒放下盤在椅墊上的雙腿,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窗邊。這一間小包廂,本來是一個駐店的女算命師在使用。記不得是哪一天,鄒風和告訴她,歐麗薇婭的店來了個有趣的旅人——用水晶球幫人看命運的吉卜賽女郎。鄒風和問她,想不想瞧瞧。那陣子,她練瑜伽練得勤,余聯還教她簡單的氣功,她都成仙了,哪有興趣看什麼水晶球,倒是「旅人」勾引出她的好奇——四處漂泊的目的是什麼?在億萬人口中找伴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