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說啊,你能想到什麼好方法?」
「既然問題出在內部,那就得從內部著手。」昨天他離開時警局二樓空無一人,如果不是有人刻意調離,就是蛇鼠一窩,而許警官的做法是官僚作風或是惡意栽贓,這一點也很值得研宄。
「你要偽裝成警察潛進警局?」這更難吧?
「把你在電視、電影上看過的通通忘掉!」方易爵實在是哭笑不得。本來還覺得她很聰明,沒想到她中戲劇的毒這麼深。「我只是個平凡人,槍戰、爆破、反偵查這些我通通都不會,清楚了沒?」
「喔……」傅歆癟嘴。明明是他說要從內部著手的嘛……
「我想找人幫我,一個有門道可以探訪案情又值得信賴的人。」笑意微斂,方易爵說道,黑眸因思考而顯得有些迷離。
「你有人選嗎?」如果有這種朋友,他怎麼不一開始就去找他?
「有,但不熟。」對方曾找過他麻煩,對簿公堂後他勝訴,但對方心細如發、剛正不阿的行事作風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熟你還敢找他?」傅歆驚呼,實然憶起自己也有一個很好的人選。「我死黨的哥哥在當檢察官,還是我們可以問他看看?」
「不是每個檢察官都能信任的。」他拒絕。要他把命交到一個從未謀面的人手上?想都別想,「我和他交手過,我清楚他的為人,絕對會比你朋友的哥哥值得托付。」
交手?傅歆驚訝地瞪圓了眼。「你是說那個人曾對你提出告訴?」听他的口氣,對方應該也是個檢察官。
「他懷疑我非法引進保育類動物的毛皮,盯了我好陣子。」最後查出是名牌服飾公司造假文件隱藏來源,他也是被拖累的受害者,獲判無罪。
「你不怕他乘機報仇?」她越听越覺得不可思議。「還是找我朋友的哥哥吧,他不可能害我的。」
「他不會。」方易爵非常肯定,依然不考慮她的人選。「手機借我。」
「固執。」傅歆咕噥,掏出手機丟給他。這就叫不打不相識嗎?男人間的情誼她還真的是難以理解。
「請查士林地方法院的電話……」
趁看他聯絡的空檔,傅歆去上廁所,半透明的隔間讓她別扭極了,,拿起浴巾東擋西擋。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該保有一些隱私吧?完全不考慮實用性,也不幫投宿的一般客人著想——她在心里不斷地罵。
上完廁所出來,她看到他斜靠床頭,手機擺在一旁。「怎麼樣?」
「他出差不在。」接電話的人不肯透露聯絡方式及去處,只叫他後天再打。
「好啦,讓我問問我朋友的哥哥,我會用假設的方式問,不會讓他聯想到你的事,不然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她乘機游說,見他沒反對,立刻抓起手機翻找電話簿。
萬易爵察覺不對。「你怎麼會有你朋友哥哥的電話?」這關系有點遠喔。
「就、就有嘛……」傅歆回避問題,臉微微赧紅。好友想替她和自己的哥哥拉紅線,結果他們一見面,反而像哥兒們一樣聊了起來,這種事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有鬼,瞄見她臉上的紅暈,方易爵不自覺地擰起了眉,心里像打翻了醋似地酸得很,對她提供的這個人選包是大感不滿。
正想開口叫她別聯絡,她已接通手機,燦爛笑道︰
「薛大哥,你忙不忙?有點事想請教你……沒∼∼轉哪會殺人放火啊,你太看得起我了……」
听到那聲稱呼,方易爵心念一動,抓起便條紙匆匆寫下幾個字。
他舉起便條紙,用嘴形無聲地問︰「薛仕愷?」
暗歆愣了下,點點頭。他怎麼會知道她打給誰?
「我說的那個人就是他。」真是的,他們剛剛還在那里爭執了半天。他伸出手。「讓我跟他說。」
「薛大哥,你等一下喔。」她把手機交給他。
方易爵沒隱瞞身分,一開口就單刀直入。「記得你唯一沒成功定罪的被告嗎?」
對方頓了好幾秒,方易爵知道那不是因為錯愕,而是在思索所有的可能性。
「我想,你現在應該不是在警局。」
薛仕愷平靜的口吻證實他沒看錯人。他知道他的事情,也沒有因為他的逃離和新聞不實的狀況大驚小敝,身為檢察官的他已嗅出詭譎之處。
「沒錯。」方易爵將這兩天的經歷做了簡要的敘述,這段期間薛仕愷都保持沉默,只有急速記下重點的沙沙聲傳來。
等他說完,薛仕愷才開口︰「我現在在桃園追查一件案子,明天晚上回台北,哪里踫面?」
「我再跟你聯絡。」在同一間汽車旅館連續住上兩晚將會引起注意,而這些事也不可能約在公開場所談,等他們換了藏匿處再通知他前來是最好的方式。
「好,明天見。」薛仕愷直接掛電話。
那明快利落的作風讓方易爵笑了,不廢話,不嗦,多麼讓人信任。
人的直覺是一種很主觀也很神奇的東西,雖然他們只是泛泛之交,之前甚至是對立狀態,他卻沒有任何疑慮,就這麼放心地將生命托付在對方手上。
「怎樣?薛大哥怎麼說?」見他結束通話,傅歆著急追問,他總是泰然自若的表情讓人很難看出情況到底有多棘手,她很怕薛大哥不信他所說的話,反而把他緝捕歸案。
「明晚踫面。」看到她一臉擔心的模樣,方易爵伸手揉揉她的發。「嘿,他不是你推薦的,你還不信任他?對人性多點信心好不好。」
那寵溺似的舉止觸動了她的心,傅歆想起稍早他那一瞬間的停頓,復雜的情緒一涌而上,她無法承載,于是選擇直接開口︰
「你拿到背包,壞人要你交出來的時候,你在想什麼?」雖然最後他還是救了她,但只要想到他曾猶豫過,她的心就覺得很痛。
方易爵被問得莫名其妙。那時情況緊急到無暇他顧,他哪會記得在想什麼?習慣地想用聳肩隨意回答,但看到她的表情,他的動作頓住,直覺告訴他這個問題並沒那麼單純。
她抿著唇,頭低低的,向來鮮明的情緒從她的臉上消失,只剩下難過,即使強抑仍掩飾不了。不想見到她露出這麼薏人心疼的神情,方易爵開始認真回想,只須臾,他立刻明白她在問什麼。
「我那時在想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毫發無傷地月兌離箝制。」雖然只是短短一、兩秒的時間,對他而言卻像永遠,那把刀抵得太緊,他怕極只要稍一疏失就會鑄下無可挽回的大錯。
她錯怪他了……提懸的情緒一釋懷,還來不及高興,洶涌而上的歉疾隨即將她淹沒。「我以為……對不起……」她啞聲道歉,頭垂得更低了。
即使她話沒說完,方易爵也听出她隱藏的語意。
「你以為我會丟下你?」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可以體諒她落在對方手上的無助和害怕,但他沒辦法接受她竟然如此看他,她的不信任像在他心上狠狠刺了一刀。
听出他話中的嚴厲,傅歆抬頭,發現那張總是揚笑的臉如今面無表情,眼中布滿沉痛和失望。她的心猛地揪緊,對自己的猜疑感到很後悔。
萬易爵不懂自己為什麼那麼介意,自信過人的他向來就不在乎別人對他的評價,但只要想到她竟會認為他可能做出這種卑劣的行徑,一把怒火就灼然而起,可當看到她咬唇自責的神態,他又不知道該吻她還是該掐死她。
「我去廁所。」他只能憤而離開,以免自己在激動之下做出什麼不當的舉止。
暗歆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怔坐椅上,一顆心惶惶然,任由那不明所以的情緒嚙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