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來得及為前女友被殺身亡的消息感到哀傷,就立刻被自己列為頭號嫌疑犯的意外震得措手不及,加上警方毫不停歇的偵訊,他的反應、思緒已逐漸變得麻木,只想逃離這個不在理解範圍之內的世界。這是場惡夢吧?快醒來、快醒來
「你說你昨天下午六點到八點之間是和白雪在一起?」許警官看著筆錄問道,撇唇嗤笑了聲。「剛剛我們已經請白雪小姐配合到局里來過,她說那段時間她和經紀人在談工作,她經紀人也支持她的說法,你的不在場證明根本不成立。」
方易爵驚愕抬頭,想到她的心態,一把怒火油然而生。
去她的不成立!她為了自己的形象寧可放他一個人自生自滅,也不願承認曾和他獨處車內幫他洗月兌罪嫌,好個自私的女人!
疲累至極的情緒因這個消息又開始波動,怒氣支撐著他,方易爵再度嘗試為自己辯解。
「我一點都不恨黃可棠,我何必殺她?」太扯了,一場平和理性的分手居然被形容成情殺?
「壹周刊里可不是這麼說的。」許警官翻開雜志丟到他面前。「你以為沒在剛分手當下馬上動手,我們就不會懷疑到你頭上嗎?算你倒楣,沒先確認人死了沒就離開,她還留有最後一口氣寫下你的名字,這可不在你的計劃之內了吧!」
方易爵連瞄都不用瞄,就知道他說的是哪一篇報導。他們分手時,她剛好被拍到和同劇組的男星出游,媒體立刻加油添醋地幫他們擅自解讀,這狀況他早已習以為常,也懶得去解釋什麼,沒想到居然成了警方的「證據」之一?
他深吸口氣。「她遇害之後馬上有人報案,行凶現場留有我的名字,我連逃都沒想過要逃、還乖乖留在家里等著被抓,你們又在我家起出凶器,你不覺得這狀況順利得太詭異了嗎?」
「難不成你還要說有人嫁禍給你?」許警官雙手環胸,冷笑回堵。「會那麼快有人報案是因為她的助理接到從她家打去的無聲電話,覺得不對勁趕過去查看,其他的就只能怪你太 靠穩 ,自以為計劃得天衣無縫,結果老天有眼,在你還來不及湮滅證據前就事跡敗露,人要是衰啊,喝水都會嗆到。」
將對方的冷嘲熱諷置若罔聞,方易爵揉撫眉間,克制著不讓激動的情緒影響到思慮。這場局布得太環環相扣,嫁禍意圖顯而易見,問題是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什麼人。雖然他交往過的對象眾多,但都是好聚好散,工作上也不曾和人起沖突,他真的想不出有誰會把這種罪惡的凶殺案嫁禍到他頭上。
「去查黃可棠交往過的對象。」他唯一想得到的只有這個可能性。
「都人贓俱獲了,你還想賴給別人?如果不是你殺的,刀子怎麼會在你家?黃可棠誰不寫,偏偏就寫你的名字?你隨口謅出來的不在場證明又拆了你的台,叫我們怎麼相信你?」許警官越說越火,再一次重重拍桌。「敢做就要敢當,與其花心思誤導警方,你倒不如趁早承認,這樣大家都省事!」
「叫白雪來,讓我和她對質!」方易爵也火了,無端卷入一樁命案,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被警方說成罪證確鑿,叫他怎麼能接受?
「以為我會讓你有機會恐嚇白雪小姐?想都別想!」許警官用力呸了聲。
方易爵半眯起眼,許警官擅自將他定罪的偏頗言詞讓他心冷又憤怒。
「我要找律師。」打從剛進警局被盤問之後,發現到狀況並不只是誤會那麼單純,他就一直要求找律師到場,卻被許警官一再駁回。
「要找也得等我們偵訊完,時間還長得很,你慢慢等吧!」毫不意外,許警官依然直接拒絕。
「你這是藐視我的權利!」方易爵氣極,被人栽贓,又受到不平等待遇,再怎麼冷靜的人也會被逼到失去理智。
「誰不知道你們這些名人最會搞關說這一套?你的案子是我管的,我要怎麼做就怎麼做。」許警官嗤笑,露出一口讓人作嘔的黃板牙。「我跟你耗定了,就耗到化驗報告出來,看你要怎麼否認!」
要不是襲警對他目前的狀況完全是有害無益,他真的會沖過去一拳揍掉他臉上的笑!方易爵咬牙握拳強忍,他從早上醒來到現在滴水未進,又餓又累加上心理層面的疲勞轟炸,這位許警官實在很懂得如何讓一個人崩潰。
「許警官,電話。」有人敲門通報。
「你再考慮考慮,最好等我回來你已經改變心意,這樣對你、我都好,不然我可就要開始不客氣了。」丟下威脅,許警官繞過他走出偵訊室。
得到喘息的空間,方易爵傾身將手肘支在桌上,雙手揉著疼痛欲裂的額,長長地吐了口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覺醒來,他竟從順遂的人生落進了地獄?他連交通罰單都很少收過,卻突然間被冠上殺人罪名。
他深呼吸,往後靠向椅背,試著分析來龍去脈,但怎麼也理不出頭緒。太荒謬了,他連得罪過誰都列不出來,又要怎麼找出真正的凶嫌?何況種種證據都對他不利,說不定連刀上都有他的指紋。
想到有人處心積慮地陷害他,急怒上涌的方易爵忍不住踹了桌腳一記。可惡!警察竟連通電話都不讓他打,簡直是將他當成罪犯看待了嘛!
听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輕響,認為是許警官去而復返,方易爵沒回頭,專心思忖要怎麼應付接下來的偵訊,卻突然脖子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道將他整個人往後提離了椅面。
他第一個本能反應就是往頸處抓去,但緊到毫無空隙的細繩讓他無法拉開,他的手改往身後揮打,對方卻離得極遠,讓他連踫都踫不到。
吸不到空氣的肺葉快要炸開,痛如火燒的喉頭說明了他的命在旦夕,急迫間,喉頭的壓力一再縮緊,勒出了怪異的咯咯聲,他怒火一起,因突發狀況陷入慌亂的神智反而鎮定下來。
媽的!他絕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
他倏然停止掙扎,凝聚所有力氣連人帶椅順勢往後撞去,對方沒料到有此反擊,被撞得摔倒在地。脖子上的束縛松開,感覺新鮮的氧氣一進入體內,他連躍起的時間都沒浪費,立刻一記肘擊直接襲去。
「啊」正中鼻梁,對方發出一聲哀嚎。
見機不可失,方易爵又狠狠揮拳,還舉起椅子砸他,最後那個人終于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直至此時他才有余力大口呼吸,刺激到受傷的喉嚨,讓他無法抑制地咳了起來,好不容易停下,吞了好幾口唾液,才終于感覺喉頭沒再那麼熱辣地燒灼著。
要是他剛剛的突擊沒有成功,現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憶起剛剛的驚險,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方易爵蹲下端詳攻擊他的人,那是一名中年男子,平凡的陌生面貌他從未見過。他伸手探他的鼻息,見還有氣,狂跳的心略微定了下來。瞥見一旁落在地上的物事,赫然發現對方用來攻擊他的竟是一段扯斷的電線。
他扶著桌子站起,腦中一片混亂。負責維護治安的警局里居然有人要殺他?還用這種匪夷所思的凶器?他是怎麼闖進來的?為什麼發出這麼大的聲響都沒人過來查看?
回頭發現偵訊室的門敞開著,他定住,剎那間腦海里轉過好幾個念頭。
在負責的許警官完全不采信他的說詞,甚至連最基本的公正立場都蕩然無存時,他還要做奉公守法的好國民嗎?以為束手就縛警方就會夸獎他「你好乖,這麼配合的人不可能是凶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