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壁爐仍然著火,柔美的燈光全亮著,床上被單倍加整齊,一點她睡過的痕跡、酒味都沒有,像是刻意整理過。
不準有其它女人殘留的氣味,這一室的溫暖、準備,全為恭候女主人的歸來。所以,他不在這房里、這床上踫她,總得換個房,免得污辱自己珍愛的女人!?
這個"水先生"還真懂得體貼!?
是的,在這方面,水先生真懂得顧及女人的心情……
他並沒有強暴她,充其量只能說引誘。她沒有不願意,但又不能說是願意,就是那種心靈受縛,不得不深陷的感覺。被他擁抱,她耽于他的吻、他的撫模,迷戀他溫暖的胸懷。她從沒那麼近地貼觸一個男人的肌膚,密切地感受他的心跳,義無反顧地投入那帶著微微痛楚的柔情游渦……第一次,她覺得被吞噬也無所謂,如果能忘掉阿中,她情願被拆解…?
被拆解得零零落落的相機放在壁爐上,她皺起眉,這是水先生早晨的"杰作",看情形怕是組不回完整的模樣了。
她沒踫相機,只是徐緩地將手里的百合花放在散亂的零件之間,猶如完成什麼莊重的儀式。
"糟!先生又弄壞了小姐的相機!"老年婦女黏成一串的法文,像是煮沸開水研發出來的聲音。
杜露望向門邊。看似希臘裔的年邁女性扭著微胖身軀,手提貫她那套"被送洗"的衣服,朝壁爐走來。
唉——真有做不完的事!"婦女搖搖頭。她待會兒肯得去"送修"相機了!
"對了,"她看著杜露。"您的衣服,請換上吧!"她很客氣當杜露是先生的貴客。
杜露接過衣物,在婦人的指引下,進入更衣房,迅速地好衣著。
"先生讓您用過晚餐再走。"杜露一出更衣房,就見那位婦女嗎推來餐車,在一旁的方桌上布菜。
"他呢?」縴指不自覺穿梭在衣領里,撫著頸畔那些剛剛在穿充鏡前發現的吻痕,杜露邊往方桌走邊問道。
"您問先生嗎?"婦人抬眼看她一下,遂又低頭擺餐具。大概去奧地利吧,我忙了一天,也不清楚。不過,先生應該會利用等待小姐回巴黎的這段時間,巡視海外分公司……"听說先生的家族在奧地利投資了一座水晶場,專門生產世界知名的裝飾水晶。
"小姐!?"杜露低喃。婦人稱男主人"先生",為什麼不稱女主人"太太"或"夫人",而是"小姐"!?她凝眉瞅著婦人。
熬人奇怪地停頓一下語氣,才道:"嗯——先生的妹妹……"應該是這樣!中國人的親屬關系層層復雜,她一個外籍管家能搞清先生和小姐的手足情誼,已算精明了!
"是嗎?"婦人話里的遲疑和保留,讓杜露咬咬唇,心底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謝謝你。我得走了!"她突然說道。二個忠貞的僕人,能為主人說任何謊言!
她真像個傻于,居然還想留下來用餐!
杜露生氣了,拿起婦人為她掛在帽架上的大紗帽,什麼都不留地走出這幢公寓。
床單上留了一塊暗紅血漬,枕被之間彌漫著獨特的香味。
江百川依稀記得那是沉潛于杜露肌膚深處的氣味,這抹香味,是他首度想記憶的女人香。
"我不記得先生今夜要回來,"管家米歇爾太太一身睡袍、睡帽,打著呵欠進來。"忙著送修小姐的相機,沒來得及收拾您的房間……"恢諧的語調不無挖苦。先生就是先生,總有主人架子,來去從不預報,簡直是存心考驗她這老管家!
江百川勾弧唇角,從床緣站起,微微偏首瞅著她。
米歇爾太太翻翻白眼,無奈似的抿一下雙唇。就是這樣優雅冷靜的先生教人受不了!她第一次見到先生時,他只有二十三歲。他帶著小姐來巴黎求學,雇用她照料小姐的生活起居,成為她的雇主,所以,禮貌上,她還是稱呼這名年輕人"先生"。先生是標準的"東方人格",冷漠、神秘、缺乏熱情,初時,她認為先生應是要求極高、極嚴格的雇主,但隨著工作年數逐漸增加,她雖說不上模清先生的性情,好歹也了解了六、七分"?
"這麼晚了,你去休息吧,米歇爾太太。"江百川開口說。他不想讓那如清晨朝露的香味消失。"我的房間不用收拾……再看她一眼,他挑挑眉,然後躺到床上,長腿交疊著,鞋沒月兌。
先生其實是個能體恤僕佣的"好雇主!米歇爾太太搖頭笑了笑,轉身要離開,走到門過時,她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她叫道。"您的貴客走得很不高興喲!"美麗的東方小姐沒用完她精心烹調的餐點,氣沖沖地就離開。
"是嗎?"江百川閉著眼,沉沉呼吸著鼻端的芳香,淡淡地道。"沒關系,過幾天,她會再來的。"
先生的自信,米歇爾太太無可置否,笑了笑,年邁的身影便退出門外。
不知過了多少個雨天,巴黎總算有個晴天,不過氣溫仍是冷颼颼。
杜露照著工作行程,到"深淵之境"監督改裝工作。對于監督關乎江之中作品的工作,她總能樂在其中,將自己與阿中的結合,以完美的工作結果呈顯在藝術上。但這等心思現在已經消失了,她無法集中精神,她的心不在"深淵之境",腦海全是……
"杜總監在里面。"門口的工作人員竟說起中文。"請、請……"夾帶濃厚法國腔的拗口中文不斷地傳來。
杜露僵在畫圖桌前,身子震了一下,心里像是有根弦被撥彈,思緒猛地揪回,腳步急切地朝門口走去。
她在期待什麼,那天之後,她心底似乎被佔據……有了不同以往的……想望——
一抹背光的優雅身影像在配合她,逐漸地向她接近,這瞬間,她的呼吸幾乎急促起來,視線揪扭著,急欲看清來人,卻又迷迷蒙蒙地…"
"那天為什麼跑掉呢?"男人低低的嗓音很和善。「露兒
杜露頓住步伐,眨眨濕潤的美陣。"……浦叔……叔!?"胸口突感一陣空,讓她有些說不出話。她以為該是誰來找她呢……
"在酒吧偷喝酒,見到浦叔叔就想跑?"男人寵溺地笑著,大掌撫撫杜露的發。
杜露神情一楞,皓齒咬著唇,垂下美顏。她走火入魔了!竟有一、兩秒的時間,覺得浦叔叔與"那人"長相神似!真是中了魔!
"以後就算是偷喝酒,也不要見到我就逃,放心,浦叔叔不會跟你父母打小報告的。"男人拉起她的手,徐緩地往外頭走。"浦叔叔老了,追不上你,你那天沖出酒吧,我以為發生什麼事,擔憂了一下……"
"您哪里老,走路比我還快。"杜露回神,跟上他的步調。"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說我°偷'喝酒。我只是……"
"有心事?」男人截斷她的聲音,目光柔和地落在她愁眉不展的美顏上。"心煩!?"他繼續道:"饒個班吧!浦叔叔請你喝茶。"他是這家飯店的大老板浦澤,也是杜露父親的摯友。
"說是'請',還是花不到你的錢呵!"杜露挽住他的臂膀,如同對待自己的父親般陪他走進中庭花園。
"唉,你這個美學專家總想不到實際層面,"浦澤笑著輕嘆。"這里的一草一木,哪樣不是浦叔叔花了錢才有的。"
杜露垂眸,盯著被陽光投射在地上的雙人影,沉默不語地走著。連浦叔叔都清楚,她果然是個看不透現實,只耽于夢幻的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