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邢少溥這一輩懂事之際,流言早成定律,除了邢少溥,每個邢家孩子都認定他的父母是做了辱沒邢氏的丑事,而被逐出家族,流放在外地的。他們看不起邢少溥,但沒人敢欺侮他,因為,他是直接受教于老長輩,身上本就有種「高于平輩」的優越氣質,所以他們孤立他、不與他為伍。
大家族里,勾心斗角在所難免,這樣的環境造就邢少溥冷心冷性的特質。在這個家族里,他像匹孤狼,總居高處觀察動靜,伺機展現他的狂霸,掠奪一切!
陸征說過,狂霸孤冷是邢少溥的生存之道。這是可以理解的,孤兒獨子要想在大家族里與人競爭,畏怯和軟弱是絕對的致命傷!他改不了命運,只能尋求另一種生活,壯大自身力量,踩倒其它堂兄弟,成為權勢最高的「邢氏」統治者!
舒皓寧在室內花園的礁石邊趴著,美顏朝著人工溪流,思緒隨著潺潺水聲飄轉,直想著與她不相干的事。
是呀,離她遙遠、不相干的事,為何她最近老想著呢?就算陸征待她善良有禮,她也無須記住他談論邢少溥的事呀!,她是怎麼了?竟把那男人的身世懸在心上……
「是你放走那些野兔,對吧?」邢少溥冷硬的嗓音突然介入,打斷了單純、寧靜的水流聲,也拉回她的思緒。
她倏地起身坐在礁石上,美眸朝薔薇花階出口處凝著。沒一會兒,邢少溥卓爾挺拔的身影便步下階梯,走入花叢,朝她而來。
「什麼事?」她問。神態和聲音有著不自在,仿佛怕他瞧出適才的心思般,「你有什麼事?」看著他愈行愈近,她促聲又問了一次。
邢少溥停住步伐,鞋底踩壞了幾株繽紛的石葵花。「誰允許你放掉那些野兔?」視線盯著舒皓寧,他語氣沉沉地,情緒難辨。但是她能捕捉他眸底那抹慍怒。
「是我自己想放掉它們!」毫無懼意,她直接答道。那些被囚禁、用來給大狼克勞斯獵殺的可憐小動物,的確是她親手釋放的。
她受不了每天早晨與他歡愛後,還得陪他「觀賞」克勞斯的血腥追獵,那樣的場景總讓她惡心、無助,仿佛那被撕扯、吞噬的野兔正是她自己,而那頭殘忍、凶猛的大狼卻是邢少溥!她痛恨這種精神遭受壓迫的無力感,所以,她解放了那一籠野兔,讓它們向森林奔逃,重尋自由。
「你幾歲了?還玩這種憐憫游戲?」他走上前,擒住她的皓腕,俯著俊顏,不悅地說。
她扯拉一下手腕,掙不開他的大掌,便沉著氣,鎮靜地說:「那些是野生兔子,本就屬于山林。」
「是‘邢氏’的山林!」他強調,「你以為放掉它們,它們能逃月兌掉嗎?」
她一愣,眼神變得驚呆。山麓林間野獸多得很,不只克勞斯而已。她放走那些無辜的野兔,顯然只會加速它們的死亡。
「哼!」他冷笑,一把將她從礁石上拉起,「你讓克勞斯今晨的‘游戲’泡湯,影響我‘賞景’的心情,我干脆拿你取代‘獵物’!」他沉聲呢喃,不時眯著眼瞅她。
意識到他的話,她突然睜開美眸,拎冷地倒抽口氣,使盡力量推開他。「放開!」她大叫。身子一陣地晃動,鞋底在礁石上踩了空,便滑落人工溪流里。
雖是人工溪流,但仍有些深度和冰冷,她不會游泳,一落水便手忙腳亂地撲騰。邢少溥胸口一窒,俊臉僵凝,直接走入水中,抓著她的雙臂一提,讓她站直身子倚在他懷里。水只及她的腰部,但她卻害怕得臉色煞白,縴手緊揪著他的衣襟,雙腿站不住似的頓了下。
邢少溥將她抱離冰冷的溪水,徐緩地走回岸畔,松開鐵臂,舉止有些粗暴地讓她摔在柔軟的草坪上。「每一只逃掉的野兔,都得找回,明天清晨你就跟著我上滑雪場!」他神態安然,帶著漫不經心的冷漠語氣道。
她沒說話,手掩著臉,衣服濕透,全身發抖,伏在綠草上,周遭有著沾水的花朵圍繞,像是個落水精靈般淒美--
濕透的衣料讓她姣好的胴體惹眼地層現,那顫顫的女性曲線太過嬌弱,他別過臉,不耐煩地命令:「上樓泡個熱水澡,換掉那身濕衣服!」語畢,他皺緊眉心,納悶自己過于關懷這女人。
隨著她住在這兒的時間增長,他隱約覺得她有種本事,可以挑動他的情緒……他不喜歡這個發現!能掌握、支配人的,是他!他是她的債主,他可以擁有她的一切、主宰她的身心,但,她不能!
「你最好本分些。任性妄為,只會為你增添更多麻煩!」想著想著,他突然發泄似的道。表面像在警告她「釋放野兔」的事,實際上,他是為自己情緒受她牽引而感到焦躁。
急促的呼吸轉定後,她徐緩抬眸,眼神瞥過他濕漉漉的長褲,一股異樣、莫名的起伏由心底泛開,搞不清是啥。她咬咬下唇,不再多想,遵照他先前的命令,踉蹌起身,踩著不穩的步伐欲往樓梯方向走。
「去哪兒?」邢少溥拉住她,正色問,「你沒把我的話……」語未了--
「我要上樓泡澡、更衣!」她打斷他,清甜的嗓音依舊抖著。水滴自她前額劉海沁入瞳眸,像是噙著淚水,雙眼炯亮亮地凝視他。
他也盯著她。男性胸壑沉緩地起伏,充塞悶氣,幾乎要咒罵咆哮,她居然這麼難被馴服!她此刻的態度是種諷刺,他能感覺到,那雙含著水光的美眸里,全是來自她心靈深處的執拗!
兩人相凝,視線交纏,四目有著火燎般熱切的眼神,但彼此的心思卻處于相抗狀態。她雖受他鉗制,卻並不等于認輸;他支配她,可情緒卻也因她波動!他們的關系,已不純然是「債」與「償」,而是男人與女人……
「該死!」久久,他受不住沉默地開口,「去做你要做的事,弄暖自己,免得把病毒帶上我的床!」甩開她冰冷的柔荑,他狂躁地邁大步走向樓梯。即便背後傳來她虛弱、乏力的移動聲響,惹起他心又一陣怪異悸動,他也不再回頭,便急急拾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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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空萬里無雲,一早邢少溥帶著舒皓寧穿梭在滑雪場的山林,探尋著野兔的蹤跡。他們沒有配戴任何滑雪裝備,兩人只著狸尾形雪鞋,徒步于厚實的積雪上。
邢少溥是天生的雪地冒險家,耐寒力強、體力充沛,步伐又大又快。舒皓寧並不習慣使用雪鞋,走起路來跌跌絆絆,行動緩慢,並不時扶著樹干急喘。沒一會兒,他們的距離便拉得越來越遠。
她喘著氣,吐出唇的熱氣化為白霧,模糊了視線,讓她幾乎看不見前方的他。「邢……」她開口想叫他,但又作罷地止住。算了,即便是失了他的帶領而在這山林迷路,他也會找到她的,因為這兒是他的地盤,他能掌握林野間的所有聲息與脈動,何況他從不放過她……
她笑了笑,背倚著樹干,優雅地彎腰解開雪鞋的系帶,著鹿皮靴的雙腳隨即踩上雪地,輕巧地邁開步子。但走沒兩步,積雪突地松塌,瞬息間,她的兩條長腿就陷在深深的雪層里。
唔!糟糕……她在心底暗叫。這下她進退皆難了!她的笑容轉為無奈。沒想到看似潔白、安全的雪,積得這麼深,且如陷阱般一觸就能吞噬人!她試著提腿,但高達她大腿處的厚雪像個頑固的孩子般抱住她,讓她施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