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德點了點頭,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呃……那個……廉先生……」他突然對廉雅修躬身行禮口「真的很抱歉!我們以為那帖子是寄錯的,便隨手把它丟進碎紙機了,畢竟那種東西出現在武器制造公司實在奇怪……真的很抱歉!廉先生!」古德身形彎成了九十度,慚愧地不敢抬首。
廉雅修仰頭哈哈朗笑,吸引了電梯內所有人的目光。「別說你們,換作是我,定也當它是寄錯或開玩笑的,呵……」他不在意地拍拍古德的背,他不會為這種事責備部屬,畢竟在他那宛如「不婚俱樂部」的公司里,會出現紅帖,的確挺怪!
「廉先生……那……」古德直起身軀。「那請柬……」
電梯門開了,人們開始往外移。
「那不要緊。記得盡快安排好我的出境時間即可!」廉雅修簡單地交代。隨著人群走出電梯,搭上電扶梯往一樓大廳。
迸德緊跟其後,出了帝國大廈,沒兩分鐘的時間,就見一名高挑豐滿的金發美女挽著廉先生,緩行在幽靜的第五大道上。「廉……」想開口,又覺不妥,古德只好跟在他們後方。
沒多久,廉雅修叼著煙,轉頭對他說︰「古德!你先回去吧!這位小姐想請我喝杯酒。」難得今夜清靜,沒人跟監,又做成大買賣,他心情可好的,是該好好犒賞自己一番!
迸德頷首,識趣地轉身離開。唉!太多女人抵擋不住廉先生危險的男性魅力,更何況今夜的廉先生心情似乎特別好。要是平時,若有女性搭訕,他通常會粗魯煩躁地拒絕,而今晚卻接受,顯然廉先生真的很愉快。那位女士真是幸運!古德暗忖。
白日里,繁華熱鬧的街道,此刻只存霓虹招牌在閃爍,男女的歡笑已然消失。古德回頭望了望那消失在夜里霓虹光影中的男女,然後走向路旁的高級轎車,駛離著名的第五大道。
???
那雙黑暗中異常清晰、炯亮的眸子,總是在看她!
是誰的眼楮?為什麼要盯著她看?為什麼要跟著她、看著她?看得她的心都毛了起來,是誰?到底是誰?
黑暗中她始終看不清他的樣貌,他只是一抹高大的影子,嵌有一雙狹長微揚的跋扈鷹眸。
男人的影像很模糊、很黑,她看不清他,就如看不清黑夜里只露出肅殺雙眸的忍者般!他,到底是誰?
「別……別再……看我……」
夏日的陽光已由窗欞斜掠滿室,像是要驅走教人貪眠的舒適。
盡避這朝陽灑在薄被上,使人悶熱,身陷其中的關海桐,卻仍頭埋枕下,蜷縮如鴕鳥,完全沒有起床的打算。
「別……別看……別看我……」細微的囈語由羽絨枕下傳出,包裹在絲薄被單底下的嬌柔曲線,不停地扭動,像只毛毛蟲似的。
喀地一聲,象牙白的典雅房門被推開,一名身穿圍裙的中年美婦,插著腰,顰著柳眉,徐緩走向床邊。
「關海桐!你還要賴床到幾時?不怕被革職呀!你!」看似縴弱的素手有力地斜抬床墊。「你媽咪我可不準備養你一輩子啊!」看著女兒咚咚地滾到木質地板,她猛地放手,讓床墊歸位,嫻雅的容貌泛著慍怒,流暢地叨念,仿佛這一切已是每日的例行公事。
「……痛……」神智尚未清明的關海桐撫著撞到落地窗的額頭,嗓音仍像悶在甕里般地哼痛。
看著女兒迷迷糊糊的嬌憨模樣,關母沈璧人繞過床鋪,一把拉起女兒。「還沒清醒呀!你!都已經七點半了,你就不怕再遲到嗎?」她將女兒拖入浴室,在洗手台里放滿冷水,猛地把昏昏沉沉的她壓進水中。
本嚕嚕的喝了幾口消毒水味甚重的生水,關海桐終于嗆醒。「咳……咳……咳……」由鼻腔吸入的水,讓她亂了氣息,難過得直咳。
「總算醒了!跋快刷牙、洗臉、換衣服,否則,上班又要遲到了!」取來毛巾,丟在女兒頭上,沈璧人退至門外。
「別再拖拖拉拉的,再多的時間都教你給磨掉了!」這個教她無法放心的迷糊女兒,總要她三催四叮嚀,就是不懂得學習獨立!沈璧人無奈地搖搖頭,雙手環胸,站于門邊,準備監視女兒乖乖梳洗。
听到母親的聲音,關海桐拂開眼前的毛巾,轉身凝望門口。「……咳,媽咪,這樣會淹死人的耶!」喘著氣,小掌拍撫著胸口,十足委屈地抱怨,活像被惡整的小媳婦。
「不這麼待你,哪叫得醒你!」關母沒好氣的反駁,走到女兒面前,縴指捏捏那水女敕芙頰。「不要動不動就擺出這副惹人憐的模樣,你現在可是報社總裁‘特助’,不再是吃女乃的娃兒,不要什麼事都想依賴媽咪!」順手拿著毛巾,擦拭眼前這張如出水芙蓉般的年輕嬌顏,即使嘴里說著硬話,她其實永遠都放心不下女兒。
必海桐,是她惟一的孩子,也是十九年前丈夫的遺月復子。那一年,一個寒流來襲的冬夜,她懷著八個月的身孕,煮了一鍋熱呼呼的面條,等著出勤的刑警丈夫回來,只是,她等到的卻是丈夫因公殉職的消息。
她的丈夫死于激烈的警匪槍戰,換來了一筆撫恤金給她和將出世的女兒。對于這事,她並沒有太大的感傷,並非她不愛丈夫,而是,早在她不顧父母反對,嫁給這麼個英勇無懼的男人時,她便知道這是隨時得面對的結果。況且,當時她還懷著丈夫留下的惟一血脈,她實在無權怨天尤人,畢竟,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因此,她靠丈夫的撫恤金開了一家咖啡館,獨力撫養女兒。或許因為女兒是遺月復子的關系,也或許是受丈夫英勇殉職的影響,她在教育女兒時,給的是完全的呵護、加倍的愛,她寧可女兒是個懂得「怕」的人,也不願她成為一名勇敢無懼,甚至不畏犧牲的勇者。在她的「保護主義」下,她的女兒果真被「教」成怯懦膽小又迷糊的孩子。當女兒還小時,她從不覺得一個性格退縮的孩子有何不妥,直到女兒接近出社會的年紀時,她才察覺女兒的性格竟成了找工作的障礙,女兒幾乎對社會產生恐懼、很難融入人群,為此,她開始煩憂,因為她無法陪伴女兒一輩子啊!若不在有生之年訓練女兒獨立自主,她怎能放心呢?
「媽咪,我又夢到那對可怕的眼楮了。」關海桐怯怯地呢喃。
沈璧人回過神,將毛巾塞入女兒手中,又提捏那晶瑩白皙的臉頰,「只不過是一雙眼楮,有什麼好怕?」
一年前,為了壯大女兒的膽量、訓練她獨立,她便為女兒報名了一趟美東游,讓女兒同陌生人出國玩,當然,她並不是狠心的母親,她特地為女兒挑了最「和藹可親」的一團,就是希望旅途中那些爺爺女乃女乃們,能當女兒是孫女般照料,緩和女兒首次獨自出國的緊張情緒。
沒想到,女兒終究還是出事、遇劫。但,慶幸的是,女兒並沒受到什麼傷害,只是丟了那條丈夫留下的腕鏈和一些小錢。
「可是,那眼神真的很可怕耶!」關海桐咬著毛巾,含糊地咕噥。自從她由紐約回來後,幾乎每夜都夢到那雙眸子,但,就是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為何那麼深植她心?
「再怎麼可怕,也該不怕了,你已經到廟里收過驚了,小桐!」真沒辦法,這孩子就是膽小,不過就是一雙眼楮,竟困擾她那麼久。「況且,已經夢了一年,‘怕’也該轉為‘習慣’了吧!」沈璧人笑著說,語氣中淨是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