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正剛頗為驚訝地看著女兒俐落地處理這件事,一听問話,連忙猛點頭。
薛允翔又驚又喜,至少等待爸媽的這段期間他不必餓肚子了。
「我看你不說話就是答應嘍?來!」舒心微微笑地伸出手。
「什麼?」薛允翔看著她那雙小手,呆了一呆。
「我帶你去參觀我們道館哪,走!」舒心直接抓起他的手就往樓下跑。
舒正剛眼看著這一切,才八歲的女兒儼然已有乃母之風,做事干脆俐落,毫不拖泥帶水,簡簡單單就讓他們家多了一個成員;他心知肚明,薛允翔的爸媽是不可能回來帶他走了。
他不知道答應留下這孩子到是福還是禍啊。
也罷!埃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福禍總是相臨,何必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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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丟下我啊!不要啊……」
薛允翔又哭又喊,直到有一雙手把他搖醒,他睜開眼一看,是舒心。
「又作噩夢了?」一身睡衣、顯得凌亂的舒心,看得出來是剛從床上跳起直接跑來隔壁房間。
薛允翔一臉愧疚。搬來這兒住已經快半年了,噩夢沒斷過。
「對不起,又把你吵醒了。」他垂下頭,遮住自己的臉,他一定哭得很難看。
「沒關系。」她揉揉惺松的睡眼在他床邊坐下,「你剛才作了什麼噩夢?」
「我夢見好多好多毛毛蟲一直往我身上爬,我嚇得叫媽媽救我,可是她一看到我這樣子就拼命往後跑,根本不理我……」說著說著他又忍不住哽咽,雖是夢境,卻是清晰得嚇人。
「下次若再作這種夢,記得喊我,知道嗎?我一定會來救你的!」她用力給了一個承諾,然後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怎麼來救我?」他懷疑地問。
「我爸說我八字很重,惡鬼都不敢靠近我,噩夢也一定不敢來啦!」坐在床沿好冷,她忍不住掀開他的被子鑽了進來。「天氣好冷,借我窩一下,哇!」
「怎麼了?」他嚇一跳。
「你手腳好熱喔,真舒服!」她不自覺地將腳伸進他兩腳之間,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吸取他的體溫,「我因為血液循環不好,從小就手腳冰冷,冬天躺在被窩里,睡到半夜被窩暖和了,可是我的手腳卻仍一樣冰冷。你瞧,我的腳像不像冰棒?」
薛允翔呆呆地看著她。
「怎麼了?很冰,不舒服嗎?」她直覺要把腳收回。
薛允翔趕緊搖頭。
「不會不舒服,只是,從小我都一個人睡,沒有跟別人這樣踫過手腳。」這種新奇的感覺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
「我之前都是跟我爸睡,他好愛打鼾,而且聲音好大,自從我上了小學後,我就自己一個人睡了,」她小聲在他耳邊說︰「偷偷告訴你,我爸腿上都是毛,踫到好癢,我都不敢踫他呢。」
「你爸……很會打鼾?」他好驚訝,舒爸看起來好嚴厲,在他眼中像個偉大的巨人,難道也會像卡通里七個小矮人那樣嘴巴吐著泡泡打鼾?
「對呀!還有韻律呢,會這樣,呼--咻,呼--咻,好吵喔。」她邊說邊模仿著,唯妙唯肖的樣子很是生動。
薛允翔見狀,忍不住笑開了,舒心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兩個孩子在被窩里咯咯笑個不停,剛才作噩夢的凝重氣氛似乎一掃而空。
「你……有沒有作過惡夢?」他問,像他就常常作噩夢呢。
「沒有,我很少做夢。」她轉頭瞧他,「以前,你也會像這樣作噩夢嗎?」
他點點頭。
「你都作怎樣的噩夢呢?」她實在很好奇,噩夢到底長什麼樣子?
「好多喔,有時會夢見大嘴怪獸來吃我,或者是好多好多可怕的鬼來抓我,有的沒有頭,有的全身都是血……」
「哇!真的好可怕喔,你有沒有跟你媽說你作這些噩夢?」
他猶豫幾秒後搖頭。
「為什麼呢?我听說做了不好的夢要趕快說出來,這樣才不會再夢到。」
「我媽不喜歡听這種事,她……說我是個倒霉鬼、掃把星,才會作這些惡夢。」
舒心聞言皺起眉頭,他媽媽的大嗓門在這條巷子里是有名的,而且常常會罵阿翔一些難听的話。
「阿翔,你媽媽……是不是你的後母啊?」她悄聲問出好久以來心中的疑問。
「才不是!我是我媽親生的!」他大聲說道。
「如果是親生的,她為什麼對你這麼壞呢?」她不解。
薛允翔停滯好幾秒後才囁嚅低語︰「因為我是倒霉鬼,常讓她生氣。」
「胡說八道!」她不以為然地說︰「我覺得你媽真的像灰姑娘里的後母,又壞心又刻薄。」
「你……你不要說我媽媽的壞話!」他小小聲的反駁。
「本來就是!沒有媽媽會把小孩子丟下,自己不見了;而且這麼久了,也沒有回來看你,也沒打電話,她根本是個壞媽媽……」
「她不是!她不是!你再說我媽媽的壞話,我就……我就跟你一刀兩斷……」他愈說喉頭愈形哽咽,心里明明就已經知道這項事實,仍不肯承認。
舒心沒再說話,緊張的氣氛在空氣里凝滯。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這麼說,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舒心語氣軟軟地跟他道歉。
他聞言,立刻松了一口氣。他並不是真心要跟她一刀兩斷,但她態度大方的道歉,反而讓他不知所措。
她再度伸手拉拉他,「你真的生氣了嗎?」
「沒。」他聲音很低很低。
「沒生氣就好。我不想跟你一刀兩斷。」她蜷縮著身子,又靠近他一些。「我一直想要個弟弟或妹妹,可是我媽好早就死了,沒辦生一個來陪我,現在你來了,可以做我弟弟,而且你長得好漂亮,像洋女圭女圭呢。」
「可是我不是你弟弟啊。」他們的爸媽又不一樣。
「其實我好高興你來我家,或許在我家住久了,你就會變成我弟喔。」好溫暖喔,她有些睡意朦朧,口齒開始不清不楚。
「可是我的爸媽跟你的爸媽又不一樣。」他仍堅持著。
「嗯,我終于有個弟弟來陪……」舒心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轉身,她為自己又調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我真的不是你的弟弟!」他仍著惱的辯著,怎麼她都不听呢?
舒心最後再也抵不過渴睡的,終于沉沉睡去。
薛允翔瞧著近在眼前的睡臉,決定不再辯下去。他悄悄伸出手,拉住她的袖子,緊緊地握著,好一會兒後,他帶著安心的微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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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是活耀亮眼的,是精力無窮的,是善良溫柔的,是……」
這樣寫好像怪怪的耶,薛允翔搖了搖頭,又把草稿撕掉。老師派他參加全國國中作文比賽,明天他就要交稿,但已經撕了十幾張紙,仍是寫不好。
看著稿紙上的題目--「我最重要的人」,想也不必想,當然是舒心!
七年了,他爸媽不但沒回來,甚至連一絲消息也沒,似乎根本忘了這里有個兒子。而舒爸什麼也沒提,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收留他;舒爸知道他早過了就學年齡時馬上幫他辦入學手續。比同齡晚讀兩年,再加上他連幼稚園都沒念過,剛開始很多課程他都跟不上,全靠舒心幫他,每天晚上飯後她會陪他復習功課。她不但督促他的功課還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讓他漸漸淡忘被遺棄的自卑與恐懼。
起初他以為又高又成熟的舒心比他大,結果。對照生日日期,他驚訝的發現她不但跟他同年,還比他小上三天,因此還讓他樂上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