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她話,拿起一旁的紗布開始纏繞她的手掌。
「不行啊,這樣纏住手我就不能做事了。」她連忙驚慌說道。
「那就暫時別做。」他冷冷丟下一句,繼續他的動作,毫不理會她的抗議。
「暫時別做?」心蘿愣了一秒,她驚訝大叫。
見他沒反應,心蘿仍不知死活地繼續追問。
「你要我做小廝,又叫我暫時別做,那我要干嘛?」
「干什麼都行,只要閉上你的嘴就成。」他沒好氣的瞅她一眼。
他幫她兩手都包扎好之後,起身將藥罐放入木櫃內。
「你現在好好休息,不要四處亂跑。」他交代著。
心蘿一臉的莫名其妙。「好好休息?在哪兒休息啊?」
「這兒。」他好一會兒才回道。
她聞言睜大了眼。
「這兒?你叫我在……這兒——你的帳房休息?」她說得連舌頭都打結。
他不實可否地點了點頭。
她大驚。「別……別開玩笑了!」
他聞言,揚了揚眉瞧她。
「有問題嗎?」
「呃,所謂主僕有分,我一個下人怎麼可以跟主子睡在同一間房。」心蘿趕緊勸道。他現在可是她的頂頭上司耶,跟他這種人在同一間房睡覺,她一定是戰戰兢兢,緊張得睡不著啊,她才不要自找罪受咧!
「無所謂。」他淡淡說道。
你當然無所謂!睡不好的又不是你啊!心蘿著惱地暗呻。
「趙校尉,這樣還是不好,若傳了出去,我看你以後難以服眾……」
「誰敢說什麼?」他怒眉一揚。
「可是……」
「閉嘴!去休息。」他皺下眉心,轉過身走向木櫃上擺放的水盆。
「現在?」還很早耶!
趙雲怒眉一揚瞪了她一眼。
心蘿敢怒不敢開口,只有合上嘴。
忍耐忍耐千萬要忍耐!他可是操生殺大權的校尉耶,這里他最大啊!心蘿不斷勸說自己。
拖著不甘願的步伐走向那張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床。但是準備躺下前,她又猶豫的轉過身來,望著他正專心洗手的背影,不由得皺緊了小臉。
這個趙雲怎麼一點也不像史書上或三國演義里描寫的那般完美無缺呢!什麼忠厚溫和、精明謹細?她一點也沒見到啊,倒是領教到他冷淡無情、霸道自我的作風。雖然剛才他的細心敷藥令她很感動,但這些日子以來,她親身體會到他的個性,與她這幾年來心中所認定的趙雲是截然不同的。
常是一臉如沐春風的微笑,溫和的雙眼永遠閃著一股沉穩睿智,性格平淡不與人爭鋒;上了戰場一身是膽,下了戰場卻是一派儒雅,有著「智將」獨有的雙重風采——兼具文將的智慧溫文與武將的猛力英勇。這才是她心中喜愛的趙雲哪,完美無缺。
但真正的他常是一臉冷淡而疏遠的表情,雙眼永遠閃著教人猜不透的深沉,性格更是自我且霸道!也許他武藝高強、在戰場上一身是膽,表現令人贊嘆,一如史書上對他的評價,但生活中的相處卻讓心蘿怎樣也無法把他和心中的趙雲連在一起,也令崇拜他好久的心蘿心底真的好生失望。
原來阿璽說得一點也沒錯,人與人之間是要透過相處與共同的生活才會真正了解的啊。
想起自己還曾經想跟他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把他視為夢中情人,她現在一點也不敢做如是想。她巴不得離他遠遠的,以免他認出了心蘿想,此刻若再試圖說服他,他肯定又會給她一張極度難看的臭臉吧。算了!誰叫他是這里的老大,他說東誰敢講西啊!她不禁嘆了口氣。
反正之前她又不是沒跟那群伙夫一起睡過,就盡量把他當成那些睡得跟豬一樣的伙夫,這不就得了!
心蘿還是心有未甘,想著想著,她偷偷對著他的背影大做鬼臉,心情頓覺好了一些,于是她變本加厲,隔空對他拳打腳踢打你這小人頭、捶你這小人肩、扁你這小人胸、踢你這小人臉……哈哈!亂過癮的……
趙雲突然一百八十度轉過身來與她面對面。
她臉上還一副歪嘴斜眼的丑陋鬼臉,手腳也不協調的以怪異姿態伸展著。
「呃……嗯……哎……嘿嘿,我……我睡前都要做個暖身運動!」她干笑著解釋完後,一骨碌爬上床,然後隨即四平八穩地躺平,動也不敢再動。
安靜數秒後。
「我現在要跟士兵去搜山,今夜不會進來。」說完後他面無表情地走出帳外。
心蘿真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她覺得自己真是糗斃了!
這家伙分明故意戲弄她!他明知今晚不在這里睡,也不早一點跟她說,害她緊張個半死!
這個趙雲實在太太太太可惡了!
走出帳外一段距離的趙雲,終于忍不住出聲低笑,起初很淺,最後轉為捧月復大笑。
她來又要把她趕走。
第六章
心蘿正式擔任趙雲的小廝。
白天她在他的主帥營帳內隨時待命,認真的為趙雲打點一切衣食起居,晚上則回到屬于她自己的小篷內休息。
話說那天晚上趙雲刻意讓出營帳給心蘿休息,而他自己則帶兵出去巡邏,隔天早上趙雲便命人在他的營帳隔壁搭起一座小篷,特別給心蘿專用。
對心蘿而言,以後不必再戰戰兢兢、充滿戒備的蜷縮在營帳內一角,與伙夫們保持著距離睡覺,更不用眼令她緊張的趙雲共處一室,這一切都美妙得宛如天堂,她高興得晚上都會笑著入眠。
之前在廚房工作時,每天雞啼聲響起便要晨起工作一直到月上樹梢,碗盤全洗干淨了才能休息,這也是為什麼那群伙夫常是踫到床倒頭就熟睡的原因,畢竟要準備一千人的餐飲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而現在只要伺候趙雲一個人,相形之下小廝的工作實在是涼太多了。
就像此刻,趙雲正伏案揮毫,練寫書法。而她就像個小書僮一般在旁幫著磨墨,她以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做這種寫意風雅的工作,而讓她更訝異的是,趙雲一介武夫,竟然也喜歡舞文弄墨。
「這是草書嗎?」心蘿在一旁好奇問道。他的運筆獨立,不連寫,有草書的寫法,卻沒有今日草書筆勢的牽連相通。
他驚訝的揚起眉瞧了她一眼。
「你也識得?」漢代女子識字不多,還能說出書體更不容易。「這稱之為‘章草’,保留隸書寫法的一種草書。」
「你對這方面有研究?」她抬眼看他。
「我練書法是用來磨性子。」趙雲扯起一邊唇角輕笑道。
「那成效如何呢?」她磨著石硯繼續問道。
「你以為呢?」他反問。
「我看這字寫得挺好的呀。」她瞧了瞧他的書法後偷觀他一眼,大膽道︰「性子嘛,磨得夠深沉了。」
結果他的反應只是揚起淡淡的唇角。
心蘿望著他的臉,不知道他現在是幾歲呢?想也沒想她就直接問出口。
趙雲想了一下。「二十有七。」
咦?居然和阿璽一樣大耶。
「那你成親了沒呢?」她不禁好奇問道。古代的男子在這個年齡早已娶妻生子,甚至妻妾成群。
「功業未竟,如何成家?」他凝視她一眼後說道。
「先成家後立業也未嘗不可啊。」憑他俊朗的外貌以及高超的武藝,應該有不少姑娘家喜歡吧?
「你呢?」他不答反問,挑起眉望向她好一會後補充問道︰「幾歲了?成親了嗎?」
心蘿搖了搖頭。「我二十四。」
「你也是功業未竟嗎?」他眼中浮起一抹淺笑。
「我還沒遇到合適的人。」面對他難得帶笑的眼神,她有些心慌。
「怎樣是合適?」他不疾不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