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快氣瘋了,語氣也更加不耐煩。
他沉默好久,眼神直勻勻盯著我瞧。
「你有沒有跟他上床?」
他簡短的一句話仿佛轟天雷般狠狠將我打入地獄,有一剎那我的靈魂似乎出竅,腦筋一片空白,元神久久無法歸依。
「你如果懷疑我,為什麼昨晚還跟我呢?」好一會兒我才硬擠出胸中的疑問,克制著不讓逐漸冰冷的身體顫抖。
他遲疑了兩秒才回答我。
「我發現你昨晚比以前更熱情,難道不是有練習的對象……」
他還沒說完,我已經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
他震驚無比的瞪著我,而我則是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師黎安!你怎能這樣悔辱我!」我含冰的眼終于融化成兩行熱淚,我恨聲低吼,「你媽和你妹不相信我,我無所謂,你是我老公,你怎能這樣貶低我?難道我在你心中是這麼溢交無恥的女人嗎?」
他臉上出現一絲侮意,然後低聲喚我。
我忿怒得無法原諒他。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誤解我,但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用力撥開他伸過來的手,心痛也讓我口不擇言。
「你不要踫我,我覺得髒!」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
我胸中燃燒的熊熊怒火,讓我無暇顧及說出口的話是否會傷了他,我恨恨地轉過身回房拎起背包,不再看他便打開大門準備離去。
「你要去哪里?」他冷冷地追問。
我停下腳步。「到一個不會輕賤我的地方。」
我指的是去醫院找媽。
「你滾去找你不覺得髒的野男人吧!」他語帶尖酸的丟下這句話後就大步轉回房間,並且大聲關上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家的。
直到微微涼風襲來,我才驚覺自己臉上早已濕濡一片。不自禁的,我掩住臉在路邊嚶嚶哭了起來。
言語的利度竟然不輸刀刃。他剛才的字字句句己經毫不留情地刨割我的心口,準確無誤地刺中我的要害。
我們是相愛的嗎?
那為什麼又如此相殘呢?
他不再是那個疼我如命,將我呵護在懷里,舍不得傷害我的獅子哪!
淚水如傾盆般在我臉上不斷滑落。自從失去小獅子後,我不曾再哭得這麼淒慘,此刻的獅子仿佛離我好遙遠,好像隨時會失去……
就在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之時,有人輕拍我的肩膀。
我抬起迷蒙的淚眼,看見一張關心的臉,是卓靜川。
「發生什麼事了呢?」
面對他的問題,我搖搖頭無言以對。這是家丑,怎能外揚呢?低下了頭,我翻開背包要我面紙擦掉這一臉狼藉。
他體貼的沒再追問我,只是靜靜地遞上一包面紙。
我不客氣的收下面紙後開始撢鼻涕。
「好可怕呀!大美女居然在大馬路上這麼不顧形象!」他嘖嘖說道。
我噗哧笑出聲,又同時噴出兩管鼻水。
「天哪!消防隊也來湊熱鬧嗎?」他的聲音更形夸張。
「卓靜川,我不知道你這麼會搞笑。」我擦掉鼻水,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我也是為了’救災’,不得不做的形象大犧牲哪!」他雙手一攤,無奈說道。
「救災?」我又用力挪了一次鼻涕,整包面紙被我充分利用,一張不剩。
「是啊,安凝雅大水災啊!本省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他仍不改戲謔。
以前我不開心時,都是獅子來逗我開心,恢復我的好心情,但是現在……一思及此,我的情緒又低落下來。
卓靜川看我又沒了笑容,就提議載我去兜風散散心。
這個提議是很誘人,而且可以氣氣獅子!
不過,我仍是搖頭拒絕了他。我不要意氣用事而搞砸了我和獅子的婚姻。雖然獅子的話很傷人,他幫妹不幫妻的行為也令我非常氣憤,但我仍是愛他的,我還沒想過要放棄他。
卓靜川對我的拒絕沒有再說什麼,只問我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這一刻,我真的很感激他的體貼,他沒有像個好奇寶寶一般追問不休,讓我難堪,即使我和獅子吵架的起因是他,但我仍是高興有他這位青衫知交。
于是我請他載我去醫院,我想搭個順風車應該不為過吧。
我有點賭氣的待在醫院,結果,獅子並沒有來找我,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直到他收假回部隊,我們仍在冷戰中。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媽的病情突然惡化!
我一接到蘭姨的電話,立刻趕到醫院。
「這些日子狀況都很穩定,醫生還說這期化療做完,可以考慮回家,一星期固定來醫院治療幾次就行,怎知會突然發高燒……」
蘭姨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而我望著已推進加護病房的媽,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白血病人發高燒起來會致死,這句話不斷在我腦海中盤旋,我感覺到渾身血液正一度一度迅速往下降溫。
前些天為了和獅子冷戰的事,媽還與我長談一番。
這也是第一次听媽深入剖析她的感情問題。
「我以前是個擅于隱藏自己感覺的人,太多的喜怒哀樂很難從我身上分辨出來,所以有許多次,你爸為了要猜心而對我發怒過,他埋怨我從不讓他進入我的心。但當時我認為,我都願意嫁給他,為他生養孩子了,難道這表示的還不夠明白嗎?」媽輕聲嘆了一口氣後,又說,「所以當我知道他和別的女人發生關系,而不小心有了孩子時,我痛心的說不出任何一句話,連忿怒也無法表達。即使明知他是喝醉酒並不是有心,我就是沒辦法接近他,跟他說話,最後你爸受不了我避他如毒蠍的態度,而簽了離婚協議書。」
媽停頓許久,眼眶里是一層水霧,迷朦而傷感。
「這些年我後悔的是,他可能連我愛他都不知道,是我把他逼到別的女人身邊。到離婚前的那一刻,你爸還一直問我是不是真的不能原諒他?你相信嗎?我當時腦筋一片空白,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爸看了之後便立刻簽字。」
我望著媽,心中一片紛亂。
「我也恨他吧。」媽無奈苦笑。「恨他不懂我、不了解我,但是我又何嘗做對呢?
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挽救我們的婚姻,可是我無言放棄了。」
我咀嚼著媽的話,沉思不語。
「冷戰只會磨損你們的愛情,不會解決問題,婚姻中總要有一個人先低頭,你們倆這樣僵著,到最後都是輸家,輸了這場婚姻是你們要的結果嗎?好好想想啊。」
那次深談我們又聊到許多,我問媽為什麼如此輕易就接受了蘭姨?不恨她嗎?
「本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恨她的。」媽一臉的平靜祥和。「見到你爸和蘭姨後,我發現自己心中的氣並沒有想像中來得多。你蘭姨一見到我就向我脆下,跟我哭著道歉,希望我能原諒她。看到她之後,我也終于明了你爸當年受她吸引的理由,她透明得讓人一眼就看清,很適合你爸這種不了解對方所有想法就沒有安全感的人。偏偏我是這種內向的個性,即使沒有她的出現,一樣會和你爸走上分手一途啊,這是個性不合的必然結果。」
至此,我才完全確定媽已經徹徹底底對過去的一切釋懷,也走出了那段陰影。
那天的開心暢談更拉近了我們母女倆的感情,還相約病好了之後,一起去遠企喝下午茶。言猶在耳,今天媽卻在死亡邊緣與病魔抗爭!
此時我握著蘭姨顫抖不停的手,卻想念著獅子如避風港般的胸膛。這一刻我發現自己是如此思念他,也後悔自己的倔強與任性,他回部隊已兩個星期多,我都沒再捎去任何只字片語,這也是他當兵以來不曾有過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