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喜歡只是建立在外在的皮相,不是很不真實嗎?我一點也不能理解。
阿美說我這人太理智了。喜歡只是一種感覺,很單純地對某人心動,就是這樣。
是嗎?
一路上我一直咀嚼著這句話,連獅子跟了我一段路我都沒發現,直到要過馬路時他拉住了我。
「獅子,我看我應該還沒喜歡上你。」
我看著他,月兌口而出我這一路思考下來的結果。
「怎麼說呢?」
他就這麼簡單地反問我,一點也沒有驚訝或生氣的表情,我研究了他老半天,發現他不是裝的。
我就老老實實把今天的事情講給他听,還跟他說,和他在一起我比較想捉弄他,然後看他哭笑不得的表情,倒是沒有阿美說的那種心動的心情。
結果他的反應只是笑一笑,又模模我的長發,然後牽著我過馬路。
其實撇開男女感情不講,我是很喜歡他這個人的。
他很沉穩。許多難事到了他手里,似乎都變得輕而易舉,所以不管我做了什麼諒世駭俗的事,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和我身邊那群酷愛大驚小敝的人比起來,他這一點倒是讓我挺欣黃的。
就拿我上次試染媽從日本帶回來的染發劑,我自己染得顏色不均勻也就罷了,還又找他做實驗,結果他也是一塊黃一塊黑的。我們學校剛好放寒假,所以我逃過了被朝笑的命運。他可比我慘了,听說他打工的廣告公司內所有人全笑得天翻地覆,戲謔他是最新流行的「補丁頭」,結果他老神在在,也不以為意。我愧疚的說要幫他染回黑色,他又說不用麻煩——我看他是怕我愈染愈糟糕吧。就頂著那一頭怪發一個多月,連跟在他身旁的我到最後都快受不了路人的怪異眼神,他卻能依然氣走神閑,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高深定力。
反正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任我怎樣胡搞他,他都逆來顧受——形容得好像阿信喔!呵!不過有時想想,他還真像是我的大玩偶呢。
這點又讓我不由得想起卡娃依,好一段時間沒想起它了。
以前卡娃依是我的小玩偶,任我揉、任我捉弄它,它總是毫無怨尤。現在是換成獅子。
有時我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想法,是不是卡娃依舍不得放我一人寂寞,所以安排了很有耐性的獅子來陪我呢?
不管怎麼說,我是真心高興擁有獅子這個朋友。
咦?他似乎沒再問過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一九九三年三月一日農歷年才剛過,新的年度正要開始,我的世界就起了變化。整件事要從爸的一通電話開始。
一直只有提供贍養費功能的爸爸,突然從紐約打長途電話來,要我直接到美國念大學,不必參加台灣的大學聯考。
至于讀大學及所有食宿費用由他全權負責。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十分突然,但是媽的反應卻出乎我意料的平常鎮定,經過我追問,媽才說出這是他們剛結婚之初曾說過的夢相想——希望以後能栽培兒女到國外念書。
沒想到爸還記得。
我問了媽的意見,她竟說隨我自己拿主意。天啊!十八歲的我已經要為自己的未來前途作決定,真不知是該說媽相信我還是放任我。
不過放著媽一個人留在台灣,感覺好怪,好像是小鳥長大了,羽翼豐了,就要離開沒能力覓食的老鳥,好似忘恩負義喔。當然,我媽還不算老,自己也還有養活自己的本事,雖然她老是像個花蝴蝶般流連在外,放我孤單一人,不過我知道她是真的很寂寞,需要有人填滿她的時間,這我不能怪她,失去卡娃依時,我心里也是空空的。
很矛盾,所以我跑去找獅子。
這次換我在他校門口站崗。因為他們學校實在好大,我一想到萬一走到他們科系,才發現他不在或走了,那我不是累斃了?干脆在他校門口守株待兔豈不更好?
等人原來是這麼累的。雖說我是坐在石矮牆上,但是要目不轉楮地注意出出入入的人,才半小時我眼楮就好酸喔.
好不容易等到他時,我卻傻住了。
他不是只有一人,身邊還有位可愛的女孩。她挽著他的手,兩人的神采是快樂而飛揚的。
我不知道他和我在一起時有沒有這樣的表情,因為,從來沒仔細注意過;可是我知道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因為我連個笑容都擠不出來。
我最後躲開了。
我想了好幾種表情要面對他,但我發現,每種表情都比鬼還難看,還是不要丟人現眼的好,回家去練好表情再來。
離開他學校後,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結果就這麼繞到了卡娃依的墓前。
突然地,我的眼淚就這麼不爭氣地直直落。
難怪他沒再問過我要不要當他女朋友,原來他已經有一個了。
我應該為他高興才是,為什麼會覺得心頭好重、好痛呢?
而且我關不住眼淚。
淚眼模糊地看著地上開滿黃色小雛菊,那是他親手栽種的。他說,遠遠一看到黃色的小花團,就能很快找到卡娃依的墓地。
我為什麼一直享用著他的溫柔體貼,卻從不懂得珍惜呢?我只會捉弄他而已。
難怪他會喜歡上別人。
怎麼辦?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好喜歡他喔!
★★★一九九三年三月六日今天肯定是黃道吉日。好開心!
我的世界己經下了好幾天的雨,我的心都快發霉了,結果今天來了個大大陽,將我照得暖烘烘的。
呵呵,這個大太陽就是獅子!
我一直認為他既然交了女友,就可能不會再來接我了,所以當我發現他仍是如往常般來等我下課時;我又驚又慌,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他,結果我選了最銼的方式一爬牆落跑。
我知道這看來挺愚蠢的,只有人上課遲到或是要躲教官檢查,才會爬圍牆進來,像我是下課了不走大門,卻反其道而行,還真不是普通的怪異。
但我真怕他繞到其它門去等我。
他可是很聰明的。
丙真,不出一星期就被他逮個正著。
今天,我照例爬上圍牆,才正晃出兩條腿,就立刻瞄到他從轉角走出來。我嚇得馬上將腿縮回去,結果他的動作比我更快,一個箭步隨即抓住我另一只腳踝。
我那時惱羞成怒地叫他放手。
結果他根本不理會我的抗議,還一逕盯著我看。
那種氣氛好尷尬,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在他眼前消失。可惜我不是魔術師。
逃不掉,只好用哀兵政策。
結果他神情嚴肅地問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才要躲他。
你自己才是哩,偷交女朋友也不告訴我!我馬上反唇相稽。
他的表情居然是莫名其妙的,還瞪著我看老半天。
我立刻舉證,馬上把那天在學校里「親眼自睹」的畫面實況轉播給他听。
親熱?神情親密?他眯起眼問我。
我當然點頭。可能有點加油添醋啦,不過,也與事實相去不遠哪。
那時我發現自己像個愛吃醋的妒婦般,一臉酸相,可是一想到他讓別的女生這麼靠近,就控制不了顏面神經啊!
那是我妹妹啦!
妹妹?我瞪著他看,心理一直重復咀嚼他的答案。
騙人!兄妹哪會這麼親熱啊?我馬上反駁。
他看著我,一副對著小孩子般無可奈何的表情。
結果他伸手作勢要抱我下來,我馬上緊張地問他要干嘛,地說要帶我去他家看他妹驗證一下。
看著他很認真的表情,一瞬間,我的心谷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直到漫山遍谷。
我知道我相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