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向曉深吸口氣,冷冷地看向他。「時間不多,我就直說了。我希望你離開向暖,你們不適合。」
夏繁波並沒有太感到訝異,因為他看得出她今晚的談笑都是強撐出來的,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最讓他感到憂慮的,是她眼底深處那抹熟悉的光芒,他很希望是自己看錯。
「適不適合,只有當事人最清楚。」夏繁波斟酌詞句,並小心地把表情維持在不見笑容卻有禮的客套範圍。「向暖不像你們想的那麼柔弱,只要給她機會,很多事她都可以做得到。」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他才發現向暖個性的退讓其來有自。
家人把她當成金絲雀豢養,過重的關愛壓得她喘不過氣,也形成了她的自卑情結,她深信自己只是個麻煩,漸漸地就變得不懂得如何要求,只想別再成為別人的負擔。
他語氣里不容動搖的堅定激怒了紀向曉。「你才認識她多久?她的能力、她的極限在哪里,從小看她長大的家人最清楚,你別自以為是地指責我們有錯!」
「我沒這個意思。」不想和她正面沖突,夏繁波說得很婉轉。「我相信向暖的改變你應該也看在眼里,這對她是好是壞,你很清楚。」
再把她留在這個充滿束縛的小小天地里,只是將她的美麗與獨特白白抹煞掉,她值得更廣大的世界,更璀璨的人生。
「她不需要改變,本來的她已經很好了。」紀向曉嘴硬。「我想你應該會很想知道她的身價,雖然她擁有一部分股權,但公司是掛在我名下,如果你以為可以從她身上撈得好處,勸你還是趁早死心吧。」
向暖的改變讓她羨慕,她辛苦了那麼久,得到的只是疲累,向暖卻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幸福,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她不是在妨礙,也不是嫉妒,她只是怕這不過是他有所貪圖而下的工夫,一旦他決定離去,向暖絕對會承受不住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向暖還沒將感情放得太深前,盡快將之斬斷。
「我不在乎那些。」看到門把轉動,夏繁波把斂下的笑掛回臉上,凝望著向暖推門定進。
「我離開時你們聊了什麼?」紀向暖坐回他身旁,注意力全被他的溫柔眼神緊緊攫住,讓她無暇留意到紀向曉來不及隱下的情緒。
「聊你小時候的事,我答應向曉會好好照顧你。」夏繁波將她攬近,那句話是保證,也是在宣示——他不會放棄向暖,即使她再多的阻撓他還是不會放棄她。
紀向暖害羞地低下頭,笑得好甜蜜。
被了,她看不下去了。紀向曉沈怒地抿唇,想找藉口離開。
看出她心思的夏繁波搶先一步開口——
「時間不早,我該走了,今晚謝謝你們的招待。」他不是顧全她的顏面,而是想保護向暖,他不希望向暖察覺到任何異狀。「你想送我到門口嗎?」他轉頭朝向暖笑道。
「嗯。」紀向暖點頭,陪他一起走出客廳。
她沒發現留在原地的紀向曉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有著妒羨、失落,還有一絲絲的悲哀。
「太好了,我姊姊好像很喜歡你耶。」紀向暖掩不住笑。
小傻瓜,他只希望她姊姊別太喜歡他。夏繁波苦笑,關于這方面他的直覺太準了,準到讓他苦惱。
在想出解決之道前,他暫時還不想告訴她,其中也包括了紀向曉打算阻止他們繼續交往的這件事。
「送到這里就好了,你進去吧。」要她出來,只是想將她從那個氣氛中帶離而已。
「我好想跟你一起回去哦。」將額頭靠向他的肩膀,她輕喃了聲,隨即振作起精神,漾起燦爛的笑。「不過這樣你就還得送我回來,會讓你太累,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哦。」
「我會的。」夏繁波攬住她的後腦,索取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吻。「今天都還沒有機會親你。」他不禁埋怨。她整天都緊張得要命,根本沒心情和他躲到倉庫暗渡陳倉。
紀向暖輕笑,對他說了聲晚安,在他的注視下,進入屋內。
她本想問姊姊有關于對他的想法,卻發現她已經回到房里,而里面並沒有亮著燈。
姊姊可能忙到累壞了吧,難得可以放松,所以就早早上床睡覺了。反正還有時間,並不急于一時啊。紀向暖並沒有多想,轉身走回房間。
第十章
這一天,紀向暖坐在櫃台,心情覺得有點悶,因為……他不在。
他說有商品的事要處理,不方便帶她去,要她留在店里。她不喜歡自己這麼黏人,所以笑著要他放心去忙,結果從他一踏出店門口她就開心不起來。
不行啊,她要獨立自主,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她太依賴他了。她皺皺鼻頭,拚命鼓勵自己。
別一個人坐在這兒,去跟小葉、楊叔他們說說笑笑一陣,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她正準備行動時,手機鈴聲響了。
「向暖,我是媽。」一接起,母親高興的聲音立刻傳來。
「媽,什麼事?」自從上禮拜和姊姊一起吃過飯後,她一直想要把他的事告訴爸媽,卻找不到適合的時機,尤其是媽每次打電話來都會問她什麼時候回加拿大,更是讓她開不了口。
「太好了,你終于願意回來。」紀母興奮地自顧自說道︰「後天就要搭飛機了,你東西整理好了嗎?如果整理不來,就請姊姊找人幫你,沒必要的東西就不用帶,家里都有……」
紀向暖越听越心驚,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開口。「媽,誰跟你說我要回去的?」後天的飛機?她怎麼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向曉昨天跟我說的啊,她說機票都訂好了。我和你爸會去機場接你,如果你怕的話,還是媽叫姊姊陪你一起坐飛機回來……」
母親又叨叨絮絮地說了什麼,紀向暖完全沒听進去,她只想盡快找到姊姊問清楚。「媽,我晚點再打給你。」她急忙把通話結束,轉撥姊姊的手機,卻沒人接听。
以前的她可能會束手無策地怔坐原地,但現在的她已經懂得如何為自己爭取想要的事物——她不想回去,至少不是這樣匆匆忙忙、不明不白地與他分開!
「楊叔,麻煩你載我到公司。」
一路上,她仍試著撥打向曉的手機,但還是都沒人接。她勉強按捺忐忑的心,不懂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姊姊明明見過他了,她也有跟姊姊說過她的心情和想法,姊姊應該知道她不想離開台灣,卻又為什麼瞞著她做出這樣的安排?
一到公司,她直接上到紀向曉的辦公室樓層。
「請問我姊姊在嗎?」她問秘書。
「二小姐,總監有訪客,要請您先稍候一下。」秘書安排她到旁邊的小會議室,端來咖啡和雜志後離開。
紀向暖根本看不下雜志,突然想到應該先通知夏繁波這件事,而且她也想徵詢他的意見。
她撥打他的手機,須臾,卻听到熟悉的音樂鈴聲從隔壁的辦公室隱約傳來。
怎麼會……她切斷通話,那鈴聲也跟著停止。他不是去廠商那里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想要確認的強烈驅使她朝門走去,她的心跳逐漸加快,顫抖著手,將門拉開——
夏繁波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只覺得耐性已經快被消磨殆盡。
紀向曉打來電話說有要事要和他談,他知道絕對與向暖有關,也覺得事情必須做個解決,于是他找理由支開向暖,獨自赴約。
結果他來了之後,她卻是拿出一大疊病歷資料,把向暖從小到大的癥狀一一詳述,說得好像向暖應該永遠躺在床上,讓他听了忍不住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