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專有名詞,不用翻沒關系。」夏繁波握緊拳頭,強抑情緒,才有辦法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話。別看她紅透的小巧耳朵,別看她嫣紅的雙頰,他就像只鴕鳥般要自己對她的清純誘人視而不見。
他平穩的反應讓紀向暖稍稍松了口氣,心跳逐漸穩定下來。應該是她的錯覺吧,她並沒有踫到他,否則他早就眺開了,不會還冷靜地站在這里跟她討論文章。
她如果再害羞下去,反而顯得奇怪。紀向暖深呼吸,摒除所有的雜念,繼續專心翻譯文章。
夏繁波強迫自己專注在文章上,總算逐漸將躁動的心平抑下來。
翻譯到最後一句,紀向暖停下,偷偷睇他,他正彎身靠在桌上快速記下她所講的內容,握著筆的手臂脈絡浮現,襯托著他強而有力的氣勢,狹小的空間幾乎被他散發的熱度填滿,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她的臉,又開始紅了起來。
夏繁波問了她幾個問題,記下缺漏之處,他看著手中抄下的要點,視線鎖在紙上,思緒卻飄離到她身上。
到了這地步,他如果再對她不聞不問,簡直就是個只會利用人的王八蛋了。經過短暫的心理掙扎,夏繁波開口了——
「你的英文是怎麼練的?」因為太緊張,導致聲音有點過于低啞,怕被她察覺,他趕緊無聲清了下喉嚨。
「我八歲就去加拿大了,上個月才回來。」紀向暖光是要壓抑開心都來不及了,哪有心神再去注意到他的異狀?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聊天,聊的還是她個人的事,她好高興!
「移民嗎?」這是否代表她只是短暫停留台灣?這個驀然竄過的念頭讓他的胸口一陣窒悶。
「……嗯。」紀向暖遲疑了下,還是點點頭。
她沒告訴他們她有心髒病的事,也交代楊叔不能透露,她不想因為這樣讓他們變了態度。尤其是他,她不希望他因此軟化,這樣會讓她覺得這是她以病脅迫所得到的憐憫,她反而沒辦法看到他真正的感覺。
「你的教育等于全是在加拿大完成,嚴格說來英文才算是你的母語吧?講得好也是應該的。」夏繁波無關緊要地聊著,思緒卻總是繞著她會不會離去打轉。
為什麼?他該覺得高興才對,但為什麼浮現的感覺卻近乎……不舍?他驚駭地發現他竟然不想讓她離開。他瘋了不成?他最該做的是大力對她鼓吹加拿大的好,勸她早日遠離罪惡的台灣!
「我中文也講得很好啊,如果我不說你也听不出來吧。」紀向暖輕笑,掩飾了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
如果可以讓她選擇,她希望能不要離開台灣,在這里接受教育,全家人都住在一起,但她的身體卻不允許。搬到加拿大後,爸媽怕她的身體負荷不了,加上她時常進出醫院,上學成了一種奢望,她只能靠著家庭老師學習她所需要的知識。
其實她是寂寞的,她沒體會過大學生活,沒有可以談心的朋友,她渴望友誼,渴望有一個能讓她試著獨立自主的地方。
她會迷上單車,不僅只是因為他,同時也是因為在這個領域里,她必須自己努力,沒辦法依賴他人。這里沒有小心翼翼的呵護,沒有旁人為她做好一切的安排,她一點一滴累積出屬于她的成就感,沒有人可以奪定。
「你什麼時候要回加拿大?」這個問題盤旋心頭許久,夏繁波終于忍不住開口。
他不是想做什麼,反正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只是想知道這樣的糾纏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他擅自為心頭的那抹浮動找到了理由。
但為什麼他都已經這麼明白地告訴自己,他的心還是扯痛著?想到這里可能只是她短暫停留之地,想到他可能在某天之後就再也見不到她,那種空虛的感覺幾乎讓他無法承受。
他是希望她能待久一點,還是希望她能早點離開?一直低著頭的紀向暖突然很想看他的表情,她倏然回頭,看到一絲窘色在他臉上閃過,雖然頃刻間他已恢復自若的神色,但她確實看到了!
他對她真的有感覺,不是厭惡,不是煩膩,而是……不舍。這個發現讓她心里好甜,甜得讓她揚起了笑。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直留在台灣,我喜歡這里。」
那雙澄澈的眼直直地看著他,仿佛在告訴他,那柔聲的傾訴不是針對這片上地,而是他,她喜歡他,所以她希望能一直留在這里。
夏繁波迷眩了,任由她深深地望進心坎,讓她眼底耀動的熱切燃至他身上,緊緊攫住他的心,陷在她揉合了柔弱與堅韌的獨特氣質中無法自拔。
不,這只不過是一時迷失罷了,他只是被色欲沖昏頭罷了,現在隨便一個女人站在眼前他都可能會有相同的感覺,他不喜歡她,他對她一點好感也沒有!夏繁波不斷地自我告誡,手緊握成拳,像是這樣就可以捉豐那急欲掙月兌的心。
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她的注視中別開。
「謝謝你的幫忙,你可以出去了。」他直起身子,讓出通道,難得緩和的臉部線條又變得面無表情。
紀向暖不懂,她剛剛真的看見了他的心,但只一瞬間,他又築起防備,退到了冷硬之後。
他不敢放任自己擁有幸福。
小葉曾說過的話浮現腦海,她想問,她想知道真相,但向來習慣抑壓的她下意識地退縮了。別急,他能和她聊這段話她已經很滿足了。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包何況她還疑似親了他……想到那不確定的輕觸,她趕緊起身,螓首低垂,伯會被他發現她赧紅的臉。
「不客氣,以後有需要可以再找我。」倉促地丟下話,她快步走出櫃台。
「哇,向暖你很行哦,這麼短的時間就搞定了耶!」
「開玩笑,向暖小姐從小就住在加拿大,英文當然呱呱叫。」
那端傳來嘻笑聲,隔于櫃台之後的他,雖在同一個空間里,卻像有堵無形的牆,將喜悅的氣氛和他劃分開來。
他很好,他不是在作繭自縛,他只是像以前一樣,沒遇到能讓他動心的女孩子而已。夏繁波一逼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直到他真的堅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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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奇怪……」老楊揠著下巴走進店里,嘴里還不住念念有詞。
夏繁波正在組裝今晚要交給客人的單車,抬頭睨了他一眼。
「怎麼了?」他順口問道。今天楊叔停好車沒立刻進來,不知道在忙什麼,結果進來後又是這無限苦惱的模樣。
「對哦,我可以問你。」老楊拍掌大笑,咚咚咚地跑到他身邊蹲下。「我那輛車在空檔時踩油門,引擎都會出現嚏啦嚏啦的聲音,可是我怎麼檢查都找不到原因。」
那聲音很小,不認真听根本听不到,行駛時也沒什麼異狀,但發現後卻沒辦法把它排除,就像有根刺梗在喉嚨,說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夏繁波手中的動作未停,思忖了下開口問︰「你最近有換過正時皮帶嗎?」見楊叔點頭,他又問︰「聲音是在換之前還是之後出現的?」
老楊擰眉苦思。「嗯……好像是換了之後才出現的。」
「那應該就是皮帶調整過緊,你要不要去試試?」夏繁波下了結論。
「好,我去試。」老楊立刻跑出去。
正坐在高腳椅上和阿翔聊天的紀向暖听到,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從事司機工作多年的楊叔對車子相當熟,但他卻可以找出楊叔無法解決的問題,這表示他應該是常常踫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