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他對這種做作的嬌嬌女向來都很沒好感的。男子暗自輕嘖了聲。也罷,車都停了,他總不能直接轉頭一走了之吧?還是趕快把問題解決掉趕快離開。
「我可以試試看嗎?」不想費神寒暄,他口中雖有禮地詢問,卻已逕自跨下單車,邊月兌手套邊朝車頭走去,摘下墨鏡傾身察看。
「當然可以。」那自信沉穩的態度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依賴,紀向暖忍不住揚起了笑,慶幸自己遇到好人。
須臾,覺得頭不暈了,她才走近關心情況,結果一來到他身邊,她原已熱得發燙的臉頓時有如火燒。
和氣溫無關,而是眼前的男人實在太……養眼。
對于有人用「養眼」這兩個字來形容男人,她一直覺得很疑惑,直至此刻她才完全理解所為何來。
他穿著黑色五分褲和短袖上衣,像第二層皮膚一樣貼合地包裹住他的身軀,翔實地勾勒出不見一絲贅肉的完美線條,寬闊的肩胛、緊窄的腰臀、精實的大腿,健壯得恰到好處。
遠遠看還不覺得怎麼樣,直到靠近了,才發現那一身曲線畢露的裝扮真的太引人臉紅心跳,加上他全身上下散發著運動過後的強烈熱度,霸道地穿透衣料將周遭的氧氣焚燒殆盡,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穿的是騎單車的標準服裝,很正常,別這樣盯著人家看……紀向暖努力地想以平常心視之,卻實在挪不開目光,因為,那是她渴求但永遠無法擁有的。
他只要稍一動作,背部肌理就隨之牽動,每一道線條起伏都充滿力與美,強壯、陽剛,仿佛蘊藏著源源不絕的能量,和虛弱的她宛如天壤之別。
「高壓線接觸有問題,所以沒辦法發動。」男子陡然抬頭說明。
紀向暖來不及別開視線,當場被逮到偷看,她羞窘得低下了頭,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男子像是早已習慣這種事,似笑非笑地微微勾唇。
原來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對猛男也會感到好奇啊?眸中閃過一抹譏誚,本想問她有沒有修車工具,在瞥見地上的工具箱後,他沒費神多問,直接蹲下翻找。
期望一個富家千金懂得車子的構造和基本保養?那根本就是緣木求魚,他連要怎麼修都懶得解釋。
他從工具箱里拿了螺絲起子和絕緣膠帶後,探進引擎蓋下開始忙碌。
「我直接修嘍,要是司機不希望別人踫他的車,那部分就由你負責。」知道她不可能會反對,但禮貌上他還是知會一聲。
「楊叔人很好,他不會生氣的。」紀向暖連忙保證。
男子不知道是沒听到,還是覺得這不值得他發表意見,只是若有似無地發出一聲輕哼,依然低頭忙著修車。
人家好心伸出援手,她卻坐在旁邊休息,這樣實在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即使熱得難受,紀向暖依然站在一旁陪著,還把傘遞過去一點,想幫他擋掉一些太陽。
弄著弄著,男子動作頓住,突然直起身,她以為他要拿工具趕緊退開,結果他卻是走向單車,取下掛在車桿的運動水壺。
「喝點水吧。」他把水壺遞給她。
怎麼會想要叫她喝水?紀向暖怔愕地搖搖頭。「我……我不渴。」
直到現在她才算真正和他面對面,她發現他有一雙好看的眼,炯然有神,幽邃中閃動著爍光,被他直視著,會有種被深深看進心底的錯覺。
「你好像有點中暑。」拿著水壺的大手沒縮回去,那雙眼依然看著她。
這女孩不知道在這樣的天氣下待了多久,那張臉紅得可怕,加上她不見一滴汗的怪異現象,再不喝水恐怕會有問題,他可不想還得攬下送她就醫的麻煩事。
腦袋里的暈沈讓紀向暖變得遲鈍,他突如其來的好意也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可是……」車上的小冰箱有飲料,她可以自己到車上拿……她想解釋,舌頭卻像打了結似地說不出話來。
般不好人家只喝進口礦泉水,他竟然好意思把水壺遞過去?將她的行為解讀成了為難,男子也不覺得氣惱,反而越想越覺得好笑,不禁低聲笑了起來。
「如果你覺得不衛生,那就另當別論了。」他用輕松的揶揄化解了可能造成的尷尬場面。
那一笑,驅散了他原先的淡然疏離,讓他的臉龐染上光采,比艷日更加耀眼。紀向暖的呼吸一窒,分不清是因為他的細心體貼讓她覺得感動,還是因為他的笑容。
「不、當然不會……謝謝。」怕他真以為她是在嫌棄他的好意,她趕緊將水瓶接過。
哦,這麼隨和啊?男子嘉許地挑了下眉,又埋首修車。
拿著水壺,紀向暖覺得心跳得好快,撲通撲通的,卻和以前心悸的感覺不同,不會痛、不會難以呼吸,只有一股柔和的感覺暖暖地將她包圍。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會真的熱過頭了吧?怕是身體所發出來的警訊,紀向暖急忙寧定心神,徐長呼吸,調勻氣息後才旋開瓶蓋喝水。
清冽的水一入喉,她才發現她真的渴了,但不好意思喝太多,喝了幾口她就強迫自己停下,取出手帕將她踫過的地方拭淨後才把蓋子關回去。
正考慮要將水壺還他或是直接放回他的單車上,一抬頭,卻發現剛剛專注修車的他不知何時已將引擎蓋合上,站在車旁,蘊笑微彎的眼凝睇著她,里頭帶著淡淡的戲謔,好似她做了什麼有趣的舉止。
血氣轟然上涌,紀向暖的粉頰染成櫻色。他看她多久了?他為什麼要笑?因為她喝太多水了嗎?還是她不該直接就著瓶口喝?她拚命思索自己是否做了蠢事,卻是越急腦筋越打成死結。
察覺到她的手足無措,男子好心地斂回視線,眼中的笑意依然不減。
有錢的千金小姐他見過不少,但這麼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可就難得一見了。那種會被他歸類成矯揉造作的舉動,在她身上卻像呼吸一樣自然,舉手投足間盡是輕柔優雅,完全不顯突兀。
今天算他大開眼界,這個車修得有代價。男子越過她,打開駕駛座的門坐進,不過一會兒,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轟轟的聲響宛如天籟。
「修好了!」紀向暖張大眼,驚喜地低嚷。
「讓車里的熱空氣散掉後再把窗戶升起來,車門全都上鎖,司機沒回來前別打開。」男子下車,邊說邊朝她伸出手。「我的水。」
「哦,好。」紀向暖把水壺還他,忙著記下他的交代。
接過水壺,男子伸手一撈,將單車提到面前,長腿劃了個優美的弧線,就這麼跨上車,踏板一踩,瀟灑離開。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等紀向暖意識到不對,他已經和她拉開距離。
「等……」那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繞過山彎消失蹤影,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麼走了。
好半晌,紀向暖仍無法從震驚中回神,她呆呆地坐進車里,一股涼風襲來,看到他已先替她開好了冷氣,再想到他臨去前的叮嚀,漫然而生的沮喪讓她低頭將臉埋進掌中。
她沒問他的名字,也沒說要怎麼答謝他,她甚至連句謝謝都來不及說!
她懊惱咬唇,不知道該氣他還是氣自己。怎麼有人走得這麼讓人措手不及的?她以為他至少會再說個幾句話……
須臾,車里的熱氣散去,她正要依言關窗鎖門,剛好看到熟悉的身影從路的那端跑了回來。
來回狂奔的老楊汗如雨下,一回到車旁,發現車子已經發動了,他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