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前面的男子勒往墨黑的駿馬,看見一條粉色的面紗輕揚于風中。
借由駿馬的使力,在空中旋翻兩圈,輕易地抓到那條面紗,再一個俐落的回轉,在短短的時間內,又回到駿馬了。
說也奇怪,當他抓到面紗後,那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也停了。
男子手握面紗,可以感到紗質的粗糙,他不知這面紗系在姑娘柔女敕的粉頰上是怎生地難受?
「公子……謝……謝謝。」杜凝芙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過來,臉頰因小跑步而變得嫣紅,額際也冒出一抹薄汁。
當她正要接近,男子身後的兩名騎上策馬回頭,以白晃晃的長劍擋住她的去路,讓她嚇了一跳。
其中一名衛上喝道︰「大膽!不準接近——」’但卻又驚地噤聲,目光充滿了驚艷。
杜凝芙連忙以寬大的褐色衣袖遮住容貌,她真的很怕被人認出她是杜凝芙。
恐懼寫滿了她的眼,她吶響的說︰「我沒有惡意,只是那面紗…」
她偷偷地顱了拿著面紗的男子,他身上穿著堅硬的鐵甲,在冬陽下顯得光亮刺目。那鐵甲很重吧?
她心忖,但他剛才輕盈俐落的功夫,仿佛不把那身重量放在眼底,她不禁悄悄地在心中佩服起此人來。
為首的男子策馬回頭,兩名衛士自動退開,他用冷淡的眸子打量了她好一會兒。
「抬頭。」他充滿威嚴的命令道。
杜凝芙只敢看著他的脖子,伸出縴縴玉指說道︰「面紗……」
見她不肯抬頭,不肯露出她的臉,以他向來多疑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見她真面目的機會。
「把手放下,我要看你的臉。」
她驚駭的急忙搖頭,將小臉遮得更緊密些。「我…我是大麻子、大丑女,不值得公子一看,請公子將面紗還給我。」
他冷嗤一聲,嘎聲道︰「最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當。」
他眼一沉,忽地伸手扣住她的下顎,霸氣地逼迫地把臉抬起。
他冷冷的掃過她的眉、眼,和那張顫抖的紅唇,這張臉需要面紗嗎?她分明是故意在裝模作樣,想吊男人的胃口。
杜凝芙愣了一下,看到一副古銅色的鐵面具罩在男子的臉上,只露出他淡漠的眸子和抿緊的薄唇。
這個男人竟有跟她一樣的心思,他的臉……何以不得見人?
「你、你的臉…」她結巴地問道,忍不住伸出柔荑撫觸他的臉龐。
不僅僅是被他的面具勾起好奇心,她更為他深邃的眼眸所吸引,這個男人是特別的,她一直在尋找一雙不會被姣好容貌迷惑的眸子,她不需要膚淺的眼光,而眼前的男人,正是她一直在尋尋覓覓的。
兩名衛士瞪大了眼,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心忖,這個姑娘是不想活了嗎?她竟犯了他們少將軍的大忌。
易戳寒的冷眸驀地一沉,不懂他為何會毫無防備地讓這名女子觸模他的臉。
「住手!」他大力抓住她的柔荑,又驚又怒地眯起眼,望著她疼痛的小臉。想不到她連感到疼痛時表情都是如此的美麗,唉!她莫不該出現,不該激怒他。
「公子…好痛……」她疼地蹙緊柳眉,眼角溢出淚光。
「我的臉怎麼了?」他欺近她,想听她怎麼說他這張臉。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眨了眨眼,顫聲說︰「我看不見你。」
直到這張花容月貌的容顏落下淚來,他才突發善心地放輕力道。「說!」一個擁有天仙般姿容的女子,會如何看待他丑陋的臉?
「我還是看不清楚,你能不能拿下面具?」
他一怔,這女子當真不知道他是誰嗎?她竟敢公然要求他拿下面具?看來,她若不是白痴,就是瞎了狗眼。
「少將軍,面聖的時辰不能耽誤。」一名衛士在他耳畔低語提醒。
易戳寒在放輕力道後,才發覺手掌中所握著的小手竟是如此的不同,她的手心及指月復長滿了繭,而手背則是十分細女敕,似乎連上好的絲絹都及不上,他情不自禁的刻意用拇指反復輕劃。
杜凝芙感到一陣羞赧,欲抽回手逃開他的輕薄,但他的力氣太大,任千軍萬馬也動不了他半毫。
「公子……」她哀求地望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杜……」她差一點點就沖口而出,但她及時忍住,心忖若她實話實說,難保這名男子不會將她「就地正法」!
忽地,一朵紫荊花落在地上,他馬上月兌口道︰「紫荊,杜紫荊。」
「杜紫荊?」他松開她的手,冷冷的看著手中的紗巾道︰「多余!」說完,紗巾在他手中碎成一片片,飛散在空中。
「啊……」她驚訝地呆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條紗巾是她偷偷存錢買的,為了不讓娘起疑心,她費了好大的勁編了謊,然而,如今卻被眼前的男人撕碎了。
沒有面紗遮臉,未來又會有多少不知情的公子向她表達愛慕之意,然後在得知她是杜凝芙後,又將如何狠狠的羞辱她,再憤然離去?
易戩寒冷冷的掃過她愣住的眼眸,讀出她心底的懼怕感覺,她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沒有了面紗,有誰會不為她心動?
但她卻不!他和眼前的女子是多麼兩樣的人啊!
在他與爹班師回朝時、為了回避眾人的目光,爹還刻意叫他走小徑,免得眾人在背後對他議論紛紛,激怒了他;壞了他凱旋而歸的好心情。
他是為了當避而避。而她又是在避什麼?
「走!」
這種想深入探索的心思,令他不悅地蹙起濃眉。從八壬則那個無用的女人死後,原本就淡漠的他更是冷漠無情到連他爹娘都對他憂心仲仲,不知誰能勾起他絲絲的熱度、盼了八年,兩位老人家似乎是絕望了。三匹駿馬走時揚起一陣飛塵,杜凝芙
听見遠揚的馬蹄聲.這才茫然地回神,她模模水女敕的粉頰,喃喃的道︰「我該怎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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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氏父子和幾位征討西夏有功的將領踏進集英殿,濃郁的香味和燻天的酒氣便撲鼻而來。
皇上正臥躺在鋪著貂皮的龍榻上,逗著一位穿著粉紫薄紗,雪膚白皙如玉的嬪妃;另外幾名同樣穿著曝露的嬪妃,或跳舞娛樂皇上,或伺候皇上珍饑玉食。
「臣參見皇上。」易政豐內心雖對眼前的景象頗有微辭,但他收斂得很好,壓根沒有表露在臉上。君臣有別,臣子可以諫言,卻不能管束皇上,尤其是長久的「習慣」。
但易戳寒就不同了,他毫不遮掩他對皇上的鄙視和不屑,有了前幾次的前車之鑒,易政豐刻意讓他立于幾位將軍之後。皇上邊听笙歌,邊和嬪妃們細語呢哺,對他們幾位將軍根本就是視而不見、听而不聞。
直到德公公在他耳畔說了幾句,他才懶懶地望向跪子殿下的臣子。
「都起來吧!」
「謝皇上。」
「你們辛苦了,朕已經擬好賞賜的沼書。德公公,直詔吧!」
「是。」德公公打開詔書.揚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易政豐、易戩寒、蕭中誠、倪道等將軍平定西夏有功,各賞賜別苑一幢、續羅玉緞百五、加俸三百白銀。特賜易政豈將軍為威武大將軍、易戳寒將軍為平夏大將軍,欽此。「
「謝主隆恩。」易政豐起身領旨。
「你們都累了,快快回去休息,別打擾朕的歡快。」皇上流連在嬪妃身上的手,絲毫沒有因為大臣在場而停歇。
易戳寒冷嗤一聲,不屬的心忖,他這個皇上還當得真輕松,對將領付出的血汗,總以為封個好看的頭餃,送上些許的金銀財寶,就能安慰將領們出生入死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