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驚動其他加班的同事,陸其軒趕緊將她拉住。此時他口袋里的手機卻大鳴大唱,無暇接听的他直接切斷電話。
「你說清楚,為什麼說我打宇丞?宇丞怎麼了?」池沈聲問道,無法弄清楚發生什麼事的不明狀況讓他有些動怒。
那染著焦急的眼神不似作偽,童遙茫然了,不知道該相信他,還是相信自己在宇丞身上所看到的傷。
「每次你帶他去玩,隔天他身上不是瘀青就是被打的紅痕,一次此一次還嚴重……」在看到陸其軒倏變的臉色時,那冷凜的氣勢讓地不由自主地噤了口。
懊死的丁慶梅!他還以為她是真的想見宇丞,竟然還親自把孩子送到她手上!陸其軒黑眸噴火,抽動的下顎肌肉顯示出他洶涌的憤怒。他拿起手機,找到了慶悔的電話就要撥出,按下通話鍵時卻剛好接到一通來電。
「陸先生嗎?陸先生是吧?」對方著急地喊著。
一心只想盡快帶回兒子的陸其軒根本沒空接別的電話,正要直接切斷時,對方急吼而出的話頓住了他的動作——
「怎麼會把小孩丟了就走?他傷很重,會死人的!陸先生?到底有沒有听到啊……」
「你說什麼?」陸其軒急忙把電話放回耳邊,一邊按下電梯開關。「小孩怎麼了?是陸字丞嗎?」
那段大吼童遙也听到了,嚇得小臉慘白。他接起電話後,對方的聲音還是隱約從手機里傳了出來,卻听不清楚在講什麼。
童遙心焦地看著他,慌得不知所措。宇丞不是和他在一起嗎?怎麼會是別人打電話來通知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見陸其軒一直沈默聆听,臉色愈漸鐵青,電梯門一開,立刻拉著她進去。
「我馬上到。」
他終于掛上電話,童遙立刻著急追問︰「宇丞出了什麼事?」
電梯抵達一樓,陸其軒不發一語,握住她的手急往大門走去,連她跟得踉蹌也絲毫沒有緩下腳步。
「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啊!」那弄痛她的箝握和他戾氣四進的表情都讓童遙好害怕,偏偏他的唇緊抿著,完全不開口。
一出大樓,他立刻招來計程車,和童遙接連坐了進去。
「到台大醫院,請快一點,我兒子現在狀況很危險?」
听出情況緊急,司機問也沒問,直接一踩油門沖上了馬路。
他的話讓童遙如遭雷殛,瞠大的眼驚惶無助地看著他,一瞬也不瞬。醫院?危險?為什麼這些字會和宇丞扯上關系?
意識到她的視線,陸其軒拳頭握得死緊,深鎖的眉宇不斷抽動,須臾,他才緩緩開口——
「宇丞現在在手術室急救中,他的顱內出血、脾髒破裂,目前昏迷指數只有五……」
第十章
手術室外的長廊,陸其軒和童遙隔了一個位子坐著,兩人靜默無語,在這個氛圍里,時間像是停止流動,只有在醫護人員急奔而過或是醫院的廣播響起時,才讓人感覺到時間依然在走。
不堪心頭的煎熬,童遙緊搗住唇,無聲地囁泣起來。
即使聲音再細微,陸其軒還是听到了,但他並沒有出聲安慰她,因為他自己也很不好過,他的情緒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那麼憤怒激動,他怕只要一開口,就會忍不住飆髒話。
宇丞還在里頭急救,情況危急。
護士說,有個小姐把孩子送到急診室後,填完資料就不見蹤影,資料表上留的是陸其軒的姓名和電話,所以他們才會打電話給他。
他剛剛試著聯絡丁慶梅,但她的手機關機,電話都進入語音信箱。想到宇丞遭遇的一切,陸其軒倏地握緊拳頭。該死的!宇丞是她的親生兒子,她竟下得了手!
「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的?」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能讓自己問得平抑。
「……剛當保母時就發現他身上有傷……」童遙哽咽,淚涌得更凶。「之後都沒再發生什麼事,是上上個禮拜一才又……你之前不是幫他洗過澡,應該也會看到啊……」
「宇丞說那是他自己撞到的,我以為小孩子都會這樣。」他一臉沈痛地低聲說道,那時他只看到一些快消褪的瘀青,听宇承那麼說,也就不疑有他。「這次你發現他傷得那麼重,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陸其軒不想指責她,但口氣仍不禁變得嚴厲。如果早知道慶梅有傷小孩的前科,他不會放心讓宇丞和她獨處。
「我以為……是你下的手……」想到自己的隱瞞造成了什麼後果,童遙淚水決堤而下,要是她夠信任他,直接毫無芥蒂地提出疑問,狀況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人?」緊抑的情緒因她這句話爆發了,他不敢相信會從她口中听到這句話!「我是失職沒錯,但我不是禽獸!那你之前說我是好爸爸全是假的嗎?都是在安慰我的嗎?結果你在潛意識里卻擅自把我定了罪!」
「那是因為你騙了我啊!」童遙哭喊,他的譴責加深她的罪惡,同時也點燃了她的憤怒。「你說你要和宇丞獨處,根本沒提到你的前妻,要我怎麼能不把他身上的傷歸咎到你頭上?你如果老實跟我說,會有這個誤會發生嗎?在你心里,你不也一樣不信任我?!」
「因為我怕你胡思亂想,想等適當一點的時機再說。」陸其軒憤怒地說道。「但宇丞受傷的事非同小可,你怎麼能隱瞞?要是他……」
意識到即將吐出的詞匯有多傷人,他猛然停住。他很清楚這不是她的錯,他完全沒責怪她的意思,只是……他太急了,氣得口不擇言。
即使話未竟,童遙也知道他要說什麼,強烈的難過和自責將她的心狠很絞成碎片,痛得她無法呼吸,她將臉埋進手掌里,泣不成聲。是她的錯,如果宇丞真的有什麼萬一,她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置于膝上的雙手交握,陸其軒俊容布滿痛苦的神色。他不僅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子,還傷害了深愛的女人。
「宇丞在里面和死神搏斗,我卻只顧著推卸責任。」他自嘲地苦笑,眼中的哀慟讓人不忍卒睹。「我憑什麼咄咄逼人?在你出現之前,我沒陪他出去玩過、沒和他好好聊過天,我甚至不知道他有多高多重。」
童遙雙肩因哭泣而不住顫抖,想到宇丞可愛的小臉,想到他們一起去游樂園的情景,她好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讓一切重來,而不是因為他們的猜忌與疏忽讓宇丞那麼痛苦。
腳步聲從走廊那一頭響起,兩名警察定到陸其軒面前。
「陸先生嗎?我們接獲虐童案的通報,有幾個問題需要你詳細回答,請跟我們回警局。」
陸其軒略定心神,依言站起,但並沒有立刻邁步。「我兒子還在手術室里,在知道結果前我不能離開,要問請在這里問。」
他的沈穩氣勢震懾了對方,兩名警察對望一眼。據護理人員的說詞,這位先生似乎不是下手的人,沒必要把他當嫌犯一樣看待。
「好吧,那、還是麻煩一下,旁邊談。」看了童遙一下,警察走到較遠的位置,等著他過去。
自那兩名警察出現,童遙就一直看著他,擔慮的神色全寫在臉上。
陸其軒知道,視線卻不曾往她的方向望去。她擔心他,也擔心尚未月兌離險境的宇丞。關于自己的事,他可以確定不會有什麼問題,但關于宇丞,他只感到深沈的無能為力。
連他都無法說服自己宇丞會沒事,又要怎麼說出違心之論安撫她?所以,他不敢看向她,強迫自己無視她的慌亂直接走向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