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聿吾也真是個好前輩,在許多方面紀熾澄受了他不少指教,因此他的公司才能順利地在競爭力極大的情況下生存。
車子很快來到飯店,由于事先紀熾澄已訂了位,因此侍者很快將他們帶到預定的位置。
「熾澄,你怎麼了?」
黑氏夫婦很快入座,卻看到紀熾澄微皺起眉,盯著餐廳的另一個方向。
紀熾澄自知失態地道歉入座,一直到點完菜才解釋道︰「不好意思,我看到了一個熟人。」
「哦?在哪?要不要請他過來跟我們一起用餐?」闕艙若問道。
「不用了,她有伴,我不想過去打擾她。」紀熾澄沉靜說道,但是他的目光閃爍,微微泄漏了他的心事。
他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段鶴蓮有權跟她認識的每一個男人吃飯,不管那個男人私底下是不是聲名狼籍、是不是花花大少,都不干他的事。
可是他就是無法不去在意她的事,就如同幾年前,她突然在片廠倒下的那件事一樣。
當時他像個坐立不安的小表一樣,翌日就笨拙地捧著一束花去看她,還第一次控制不住情緒地指責她的母親。
他根本沒有權利這麼做,不管是當時抑或是現在都一樣,他的自制力好像在遇到有關段鶴蓮的事情後,就變得相當難以控制了。
不一會兒,紀熾澄的眼角瞥見段鶴蓮離開座位,那位「好」制作的一個仿佛不經意的動作,讓他瞬時眯起眼來。
這下子,他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對不起,我去一下冼手間。」丟下這句話之後他迅速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踱去,留下一臉疑惑的闕艙若和若有所思的黑聿吾。
就算不以情人……不,是以一個朋友的立場,他也必須給段鶴蓮警告。
于是他在洗手間門口等段鶴蓮出來。
未久,當段鶴蓮出來看見他時,她不禁睜大眼。
「你……」
「我怎麼會在這里?」他替她說出沒說出口的話。「跟我來。」沒有多余動作,他拉著她往洗手間旁的小空間踱去。
段鶴蓮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里和紀熾澄踫面,因而呆呆地被他拉著走。
其實當紀熾澄和黑氏夫婦進來的時候,她全身的知覺就像雷達一樣,立刻感覺到他的存在。
對于自己的這種反應,她也是既驚惶又無奈。
驀地,突然想到母親的話,她的反應不免變得有些僵硬、不自然了。
「不要拉我的手……」
段鶴蓮甩開紀熾澄溫熱的手,注意到遠處的郝制作並沒有發現他們,不由得松了口氣,但又有些留戀他手上的溫暖。
這是紀熾澄第一次伸手牽她,然而她卻無法像他一般自然看待。
「你到底想做什麼?」段鶴蓮像以前一樣,仰高了下巴,看似高傲、不悅地問道。
紀熾澄不在乎她宛如紙老虎,每每喜歡虛張聲勢的表面,盯著她道︰「听好了,你要小心那個老家伙。」
他指的老家伙,當然是那位「好」制作。
餅去,只要是在「好」制作底下演過戲的男演員都曉得,這位「好」制作並不如表面上的平和、謙善。
他是個衣冠禽獸,他常常會迷奸自己戲里的女演員,而那些女演員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也通常不敢張揚。
試想,自己的清白沒了,加上一旦得罪制作人,將來拿不到好的劇本也就算了,而郝制作的人面又廣,誰會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呢?
紀熾澄明白,他非得蹚這淌混水不可,因為他知道,在段鶴蓮驕傲、冷冰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顆脆弱的心。
她用尖銳的話語來掩飾自己的不擅言語,用冷嘲熱諷來說出她的關心,但這就是她,段鶴蓮。
可以說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看穿了她的偽裝,而她面冷心熱的地方,也正是她可愛的地方。
段鶴蓮聞言,不明所以地眨了下水瞳。「什麼?」
「我說你要小心那個老家伙。」紀熾澄又說了一遍。
因為自己是私生子的緣故,他特別討厭花心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一樣,忠誠對他而言是必要的。
順著紀熾澄的目光看過去,段鶴蓮看到郝制作那顆半禿的頭,揚著月眉。「我還是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話里的意思。」他只能點到為止,但又不放心地交代道︰「回到座位上的時候,不要喝你面前的飲料,另外請侍者再拿杯水給你,然後他要是有什麼要求,你一概不能答應,知道了嗎?」
紀熾澄的表情難得緊繃,這令段鶴蓮對郝制作的邀約起了防心。
「你是說……他會在我的飲料里加東西?」
紀熾澄終于露出平靜又淡淡的笑容來,拍拍她的頭。「你還不笨嘛!」
段鶴蓮當然惱火。「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今天不過是要談劇本的事……」
紀熾澄的大手卻半途捂住她的嘴,也攔截了她接下來的話。
他將她半抱在身前,將嘴靠在她的耳旁說話,灼熱的氣息吹拂得她全身一顫,心頭發熱。
「听好,你照做就是,不然出了什麼事……我可會當作沒看到。」這話有些警告的意味,和紀熾澄平常的語調完全不同。
段鶴蓮蹙起眉心,在他放開手時,逞強地說道︰「笑話!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她就是喜歡和紀熾澄作對,這一點從以前到現在從沒變過,即使她喜歡他牽她的手,即使她喜歡他抱著她的感覺。
另一方面,她也在惱火自己竟然對紀熾澄的話深信不疑,又加上母親先前的那番話,她就更不可能照紀熾澄的話做。
紀熾澄好像也生了氣,捉疼了她的手腕。「不要對我鬧脾氣,我從來就沒有傷過你,不是嗎?」
他氣她的冥頑不靈,也氣她信不過他,更好笑的是,他還是記不得他們之間的仇恨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他只知道她一直把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仿佛隨時都想將他除之而後快,卻又在緊急的時候對他挺身相助……唉!他真弄不懂她。
段鶴蓮則是瞠目結舌地看著紀熾澄。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脾氣,同時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生氣的模樣。
不過他似乎是在為她擔心,她不由得竊喜。
驀地,仿佛是在解一道復雜的數學公式般,答案在她的心里緩緩揭曉了。
原來她一直在欺騙自己,要自己討厭紀熾澄,但是事實卻不是這麼回事,她的確是有夠不誠實的。
段鶴蓮壓抑著心中的愉悅,又再度違反心意道︰「你是沒有傷害過我,但是這不關你的事吧?」話才說完,她就恨不得能夠咬掉自己的舌頭。
紀熾澄深邃的眼瞳驟暗,仿佛對她十分失望的模樣,令她後悔極了,她其實無意如此,然而管不住自己便說錯了話……紀熾澄無法忽略胸臆中的高張氣焰。是的,他是在生氣,在氣她執拗的性子,也氣自己的多管閑事。
因為正如她說的,這的確是不干他的事,然而他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完全不能置之不理。
敝了!他的自制力何在?全都度假去了嗎?
狠狠地攏起粗眉,紀熾澄一向肅然的俊臉上添了幾分令人驚懼的怒意,他低聲道︰「好,今天就算是我多管閑事吧。」然後未等她的反應,他立即轉身大步踱離。
他企圖忽略一股竄來且拋之不去的艱澀,告訴自己,就是因為自己的多事才會導致她的厭惡。
然而他好像還體認到自己要命的喜歡她了,所以當他一想到郝制作那雙惡心的手撫模著她潔美的肌膚時,就失去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