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安排一些事情,表妹整理東西也需要時間,我這一去,大概要半個月才回得來,你別太想我。」不想引她難過,他用戲謔的語調輕描淡寫地帶開。
那麼久……元綺咬唇,覺得心頭好悶。不行,她不能不開心,他是去辦正事,她怎能讓他為難……突然,她察覺到不對,疑惑地抬頭看他。
「為什麼玉珍表妹要整理東西?」閻逍的事和表妹根本沒有關系啊?
「她要回鄉定居,不待京城了。」黎之旭吃了一大口面,想到此事,心情又變得很好。
「那……」師兄怎麼辦?憶起這是個秘密,元綺及時掩唇,卻壓不下心頭的著急。師兄知道嗎?他們每天傳信正濃情蜜意,怎能就這麼拆散了?
「怎麼了?真那麼舍不得我?」她那震驚的神情引他低笑。
「不是啦……」元綺有苦難言。不行,她得趕緊把這件事告訴師兄!「相公,我出去一下!」她倏地起身。
「我才剛進房,都還沒看夠你呢。」他啼笑皆非,伸手拉住她。「而且這麼晚了,你想上哪兒?」
「我有事要找師兄。」元綺試著把手抽回。
黎之旭怔了下,不知為何,母親剛剛說的話,此時清楚地浮現腦海。
「什麼事不能明天再去嗎?我在家的時間夠少了,多陪陪我。」他半開玩笑地收緊掌握,不讓她離開。
怎麼在這時候撒起嬌來了?元綺又氣又好笑。怕說太多會不小心把韓玉珍的事透露出來,她只好什麼都不說。
「只是一點小事,我馬上回來,很快的。」她覆上他的手,柔聲哄道,然後把他的手拉開。「我回來前要把面吃完哦!」語音未落,她已奔出房門外。
黎之旭看著被掙開的手,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荷在心頭。
若是三言兩語即可言明的小事,她為何不說?他們向來是無話不談,沒有任何隱瞞。是否,真如母親所言,在他這段忙碌的時間,真起了什麼變化……
他在想什麼?!黎之旭擰眉,為起了這個念頭的自己啞然失笑。明明清楚沒有什麼,心眼卻直往死胡同里鑽。
只不過是母親的無端埋怨,他竟放在心上了?他向來不齒這種行徑,難道他要做個自己最唾棄的善妒愚夫,隨不實的流言起舞嗎?
黎之旭搖頭苦笑,將那些不該的念頭全數甩落。捧起面碗,繼續大快朵頤。
他以為自己調適了,卻沒發現,那芽,淡淡地、刺刺地在心的一角著了床,等待著時機,成長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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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天,元綺忙透了,不斷為了小倆口奔走。
韓玉珍見了她就哭,說她爹逼她回家,她不得不從,要她勸勸何冠廷,希望他能有所行動,別就這麼讓她走。
為了說服師兄,元綺去何冠廷房里的次數更多了。結果,何冠廷听了只是搖頭,說他不過是個初進御膳房的御廚,根本高攀不上,看得元綺一陣難過,又是安慰又是鼓勵,常常在那里一待就是個把時辰都不自覺。
很快地,離別的日子到了。院子里,車隊準備出發,元綺前來送行。
「表嫂,這是我最後一次拜托你了。」韓玉珍含淚握著元綺的手,將揉成團的信塞進她掌心。「何郎是不可能出現了,這封信,寫著我所有的思念,在我走後請你幫我交給他。」
「嗯。」元綺點頭,把信藏進袖中,想到自己幫不了他們,不禁紅了眼眶。
黎老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走近,激動得抱著韓玉珍大哭。「玉珍啊,姨母好舍不得……」
元綺退了開,看到站于隊伍前頭的黎之旭,正在做最後的審視。
驀地,一股強烈的不舍涌上心頭,她用力咬唇,怕難抑的哽咽會沖出喉頭。
這幾天光忙著師兄和表妹的事,她都忘了相公也會跟著離家啊!半個月,多長?他還沒離開,她就已經開始想他了……
仿彿感受到她的呼喚,黎之旭回頭,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
「你這樣,教我怎麼走得安心?」他輕松笑道,沒讓心里的不舍顯露出來。這是成親後他第一次遠行,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牽絆的滋味。
不行,相公離家在外已經夠辛苦了,她不能讓他擔心。元綺用力吸了吸鼻子,擠出燦爛的笑。
「我很好,你不用掛念我。」信心滿滿地保證,一雙大眼還開心地眨呀眨的,渾然不知那僵得像是被人釘住的唇角,已將她的真實情緒昭然若揭。
黎之旭心頭一悸,再無法維持若無其事的神態,大手一攬,將她攬進了懷中。
那溫暖的懷抱擊潰了她的偽裝,元綺終于忍不住啜泣出聲。為了不讓她被人說閑話,他從不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這麼親匿的,而今他卻破了戒,證明他有多不舍……
「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了。」黎之旭在她耳畔低語。「回來後,你要多撥點時間給我,別老是陪師兄,知道嗎?我會吃醋。」
最後四個字,讓元綺破涕為笑,她抬頭,好笑地允下承諾。「好——等你回來後,我會整天守在房里,就等著你的召見,滿意了嗎?」
看到她的笑顏,黎之旭總算比較放得下心。他松開懷抱,用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等我和閻逍做過最後的道別,我不會再像之前那麼忙了。」
「嗯。」元綺點頭,心疼他親臨閻逍遇劫之地所要承受的情緒。
黎之旭定定地看著她,將她的美斂進眼里,然後深吸口氣,毅然轉身。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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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何冠廷從御膳房回來後,元綺來到他的房里。
「這是玉珍表妹要我交給你的。」把信放在桌上,元綺低頭無語,不像之前總是拚命勸說。
人都離開了,還能怎麼辦呢?更何況,她現在的心情也不好,安慰自己都來不及了,哪有辦法顧到他?想到今晚要獨自一人孤單單地入眠,她心一酸,好想掉淚。
何冠廷沒拆信,自顧自地斟酒喝著,一杯又一杯,一副滿懷心事的模樣。
「師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藉酒澆愁啊。」見他這樣,元綺努力打起精神。相公半個月就回來了,師兄卻是永遠失去玉珍,相較之下,她的難過也就微不足道了。「如果你真舍不得玉珍,我請相公幫忙好不好?由他去跟舅舅說,成功的機率也會高些。」
何冠廷不語,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要伸手去拿酒壺。
「你別喝了!」元綺生氣了,搶過酒壺。「放不開就去追啊,只會坐在這兒難過有什麼用?」
何冠廷也不搶,一直看著自己的手,深吸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而後抬頭看她。「你陪我喝一杯酒,之後我就不喝了。」
「真的哦,最後一杯哦!」為了不讓他繼續喝酒,元綺答應了,先為他將酒斟滿。「還有酒杯嗎?」
「櫃子里。」何冠廷朝她身後一指。
「好。」元綺放下酒壺,起身找尋。
她一轉身,何冠廷立即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將里頭的粉末倒進了酒壺,拿起酒壺搖晃,手因緊張過度而不住顫抖。
「找到了。」元綺回頭,見他拿著酒壺,並不疑有他,主動把酒杯遞向前。
何冠廷嚇了一跳,還以為被她發現自己的舉止,直到看見她依然像平常一樣信任地看著他,才強作鎮定為她斟酒,手卻抖得連酒都潑出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