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司戩盯著白紙上的黑字,但是一個字也沒有躍進眼里,相反的,他狠狠地皺起眉,犯起偏頭痛。
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只藥瓶,倒了幾顆藥服下,然後起身踱至落地窗台前,望著一樓的街景。
或許闕宕帆說得沒錯。
保護艙若習慣了,現在她突然沒在偌大的屋子里走動,他覺得相當不習慣。
望著自己的雙手,闕司戩忽而深吁了口氣。
餅往,他是為了守護艙若而不斷努力,對任何事都可以毫無感情的決斷,但是自從艙若臉上的笑容增加。話也變多時,他似乎也跟著改變……難道他該再找一個新的東西來守護了嗎?
躺在公園的草坪上,顧曦伸直四肢,呈大字型地躺著。
一旁小徑,有名老婦牽著一只狗經過。她瞧顧晨曦閉上眼,動也不動,似乎覺得她的行為怪異,因而搖了搖頭,念了幾句,」現在的年輕人哦……」
話又說回來,在禁止踐踏的草坪上躺著本來就不行,更何、顧晨曦一副沉睡的模樣,當然引人注目。
不一會兒,她爬起來,伸伸懶腰。
她打了一個呵欠,喃喃自語道︰「還是自由的空氣好。」小鼻子嗅著、嗅著,然後做了一次深呼吸。
驀地,一個充了氣的球滾到顧晨曦的腳邊,她抬睫看了下那名搖搖晃晃朝她跑過來的小小孩,笑開了嘴。
「你的球球嗎?」她抓起球問道。
小小孩嘴里含著手指,揮揮他的胖小手,含糊他說了幾句話,但是顧晨曦是一個字也沒有听懂。
未久,孩子的母親跑了過來。
「對不起!」她抱起孩子,向顧晨曦道歉,「球打到你了嗎!」
「不!沒有。好可愛的孩子,他幾歲了?」顧晨曦直起身子,拍了拍因為方才躺在地上而沾到的草。
「兩歲了。」孩子的母親驕傲答道。
只要是自己的孩子,不管美或丑,總是自己的最好。思及此,顧晨曦充滿陽光的開朗笑容里,首次出現了些許陰影。
不過那陰影僅是曇花一現,很快便被她臉上更燦爛的笑顏給掩去。
她將球放進小小孩的手里。「抓好喲!不要再掉了。」
孩子的母親一陣道謝後,便抱著孩子離開了。
彼晨曦目送他們離去,才離開了草坪。
換了個位置,她坐在人來人往的椅子上,瞧著過往的每一個人。說她元聊也好,但是她就是喜歡看人。
形形色色,有喜有怒。
有一回,她看到一個非常有耐心的爸爸,努力回答孩子千奇百怪的問題,卻絲毫不慍不怒。
又有一回,她看到一位母親對自己的子女又打又罵,但「是孩子卻抿緊了唇,完全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這就是人生,既長又短的人生。
然而,她自己愈是想要拼命的多做一點事情,卻愈是沒有辦法……這也是人生嗎于她不禁感到失望和痛苦。
即使如此,她還是希望能夠每天開開心心活下去,至少在她家人的面前,她得如此。
她不喜歡瞧見人愁眉不展的模樣……就像現在那位正從豪華名車走下來的男人。
也許他毫不自覺,可他的濃眉緊蹙,看起來心事重重……她能幫助他嗎?
廁晨曦突地自椅子上站起,露出笑容來。
或許她可以為他做些什麼。
闕司戩也不曉得自己是犯了什麼邪,中午沒有吃飯就要司機小王載著他在台北市街頭亂晃。
然後,他忽然想下車走走,便喊停車,完全沒有常理可尋。
就像夢游的人忽然清醒了一樣,等他神智清朗時,人已坐在公園一隅的長椅上了。
一抬頭,樹蔭遮去了大部分的陽光,伴著陣陣微涼的風,使得他覺得格外輕松。
但是他的腦海之中,仍為了闕淮歆的那一句「戀妹情結」而翻騰不已。
戀妹?他會嗎?
自小艙若便受盡案親的欺凌,因此他必須擋在她的面前,為她阻去任何傷害。隨著年紀漸長,他也一直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在艙若找到了足以取代他的人,並且談戀愛之後,便有所不同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很快調適這種情況,卻沒有料到。
他現在竟沒有辦法找回生活的重心。
闕司戩煩躁地以修長的手指爬梳了下頭發,倏地,他的面前居然出現了一支冰淇淋……甜筒?
冰淇淋甜筒?
沒有錯,正是小販在叫賣的那種幾十元就買得到,得用工具挖出來的便宜甜食,他壓根兒沒吃過的食物。
視線一調,眼前有一張典雅的小臉,白皙的臉上有著一對靈活的大眼楮,嘴角還帶著甜甜的笑紋。
不過她看來清瘦了些,因此小小的下巴尖了些,咧笑的嘴以及暗黑的眼看起來也就更大了。
她友善地伸出手︰「請你吃。」
闕司戩瞪著她,本想用平時的冷冽目光嚇走她,但她仍在笑,兩只手都拿著冰淇淋甜筒,絲毫不放棄。
「請你收下來好嗎?我拿得手好酸。」她又說。
但問題是……他完全不認識她,因此即使她那麼說,他還是沒有意思取走她手中的冰淇淋甜筒。
有人說他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冰,他不介意,因為闕宕帆說他身體里的感情系統出了嚴重問題,而他也不否認。
他只知道,在最痛苦的時候是他自己一個人熬過的,什麼神呀佛的,沒有一位對他伸出援手。
活了三十幾年,他也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什麼事,都得靠自己。
可女孩對他的拒絕猶不死心,干脆將一支冰淇淋甜筒塞進他的手心,逼他將冰淇淋甜筒握著。因為不握著,他的高級西裝肯定遭殃。然後沒他的邀請,她一就坐在他身旁的空位,逕自愉快地吃起冰淇淋來。
這下可好,闕司戩丟掉也不是,吃也不是,只好皺著眉,拿著冰淇淋甜筒看著她吃。
他可以丟掉的,但不曉得為何,他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也不由得瞪著自己手上的冰淇淋甜筒。
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咬了一口,那涼至喉口的甜味還是讓他更加蹙緊眉頭。
「怎麼?不好吃?她像是看見他的反應,關心地問道。
闋司戩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干脆不發一語。
「難不成……你從來沒有吃過冰?她打量了下他全身講究的名牌貨,笑咧嘴猜臆道。
沒想到她卻真的猜中了。
闕司戩睨著她嘴邊的笑,怔了下。
她的笑容給人一種很舒暢的感覺,不似闕淮歆老笑得賊賊的;也不似闕宕帆,總笑得一副他什麼都知道的模樣。
她真的很特別,既不怕他……
等等!他在想什麼?他並不認識她,不是嗎?
「你是誰?」他終于問出心底的疑問。
她該不會是闕淮歆派來戲弄他的吧!
依闕淮歆那頑皮的個性,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又舌忝了些冰淇淋,她才轉了下她那寶石般的黑眼珠。「我?」側頭想了下,她才答道︰「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
她在騙他,他的記憶力向來不錯,倘若他們真是朋友,他不會不記得她,尤其是他的朋友少得可憐……
或許應該說他根本沒有朋友,那麼她是真的在欺騙他,而他偏偏是個最痛恨謊言的人。
于是闕司戩把吃了一口的冰淇淋甜筒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打算不理會她,回公司辦公。
但是她卻一躍而起,扯住他的手。
「我的老天!你真浪費,不吃的話,你可以還給我呀!」她盯著垃圾桶的樣子像在哀悼著什麼。
哼!這會兒他又成了「謀殺犯」嗎?
「我咬過。」他解釋。
但她立刻反駁,「咬過又怎麼樣?我還是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