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宕帆露出慣有的笑容,沉穩地說︰"陳先生,好久不見了,你最近都沒有來找我。"
陳先生一怔,隨即痛苦的道︰"我……我不能去!"
"為什麼?"闕宕帆試圖讓他放松心情,走到一定的位置便停下來,將雙手插進口袋。
"因為……因為……我什麼都完了,所以我……"陳先生開始語無倫次。
闕宕帆安撫他,"陳先生,來,跟著我做深呼吸,慢慢說。"
陳先生听話做深呼吸,卻仍緊握打火機。這時闕宕帆聞到陳先生和他老婆身上有汽油味,他微微攢眉。
"我……失敗了!我的公司倒閉了,娜娜她……她居然把我所有的錢都帶走了……嗚……我真是失敗!"
"是嗎?你沒有去找她嗎?"闕宕帆問道,稍微趁他不注意時,靠近了一些,並向他的老婆打暗號。
陳太太挺了個大肚子,頭發被陳先生拉扯著,現在終於停止哭泣。
"沒有……找不到……原來她根本就是在騙我……在騙我的!她根本就不愛我!"說到激動之處,他又猛拉妻子的頭發,讓她痛得再度落淚。
闕宕帆現下最想做的就是上前痛揍這個笨蛋一頓。
在他治療的期間,他一再告誡陳先生要趁早結束這一段外遇,沒想到陳先生屢勸不听,現在又想拉個墊背一起死,他心里的怒火益發熾盛。
他眯起了眼,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幾步,當務之急是要先救出那個無辜的女人。
"陳先生,你別激動,雖然錢沒了、公司倒了,但你還可以重新開始,不是嗎?"闕宕帆眸光犀利,冷靜規勸。
"不……不……不……"
"陳先生,你必須冷靜下來……"
就在闕宕帆快要接近陳先生時,他突然發狂地點燃手中的打火機。
"我冷靜不下來!闕醫生……我……我真的很後悔,我不該背叛我的妻子,現在正如你所說的,傷口爛掉了,我的妻子……連她也要離開我……但是我不能失去她啊!我不能……嗚嗚……"陳先生的臉都扭曲變形了,正痛哭著。
闕宕帆能明白他的心理,一個人在失去某樣東西後,才會充分體認到其重要性。
陳先生現在的狀況就是如此,當他失去了一切時,他回頭找尋那個曾在他落魄時一路支持他的人,然而妻子已難忍心痛的想離開他,如今他挽回不了最重要的人,便想帶著她一道走!
唉!但陳先生不知道的是,他三番兩次外遇的結果,傷得最重的始終是他結縭多年的妻子,是他口中的黃臉婆啊!
"放了她!陳先生!"闕宕帆心急一吼,驀地察覺自己該說些輕松的話題,而不是一直提醒他過去的失敗。
當陳先生搖搖欲墜時,闕宕帆就明白情況不妙了。
"不要!"他大聲地喊著,向前撲去,但已來不及了。
陳先生手上的打火機直接在皺如菜乾的西裝點燃,只聞"轟"的一聲,火舌便竄燒至他全身。
闕宕帆伸手欲拉開陳先生緊抓著妻子的發,但他才觸及黑發,火舌便藉由汽油來到陳太太的身上,接著是淒厲的叫聲。
"啊!好痛……"
闕宕帆努力拍著她身上的火,痛覺在瞬間麻痺了他的知覺,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她!
他的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拍著要滅火,但是拍著、拍著,他的手也傳來混雜汽油味的焦臭,沒多久,陳姓夫妻已渾身浴火。
一旁的員警見情況危急,闕宕帆也好似瘋了般不罷手,便沖上前來,硬是將他拉開。
"闕醫生,夠了!闕醫生,你已經盡力了……"
"不!不!"
拉扯中闕宕帆看到兩人在熊熊火焰中停上了掙扎,最後傾倒在地,他一向冷漠的眼瞳如今是圓睜。
不……他居然害死人了!他居然害死人了!兩尸三命啊!
"啊──"他向天扛嘯,跪倒在地,雙肩不住的發顫。
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封鎖現場,暫時不要讓記者進入!"
"樓上的人死了嗎?"
"喂!不要擠過來,再退後一點……"
裴然和石握瑜驅車來此,發覺現場吵成一團,幾個警察正在維持秩序,但是他們卻看不到闕宕帆的身影。
裴然上前問一名警察,"對不起,請問闕醫生在哪里?是不是還在頂樓?"
警察看了他一眼,忽然搖起頭來。
"等等!你搖頭是什麼意思?"裴然覺得不太對勁,激動得差一點抓起他的衣領,而石握瑜的臉色則是有點蒼白。
"那個要自焚的陳先生死了。"
"你說什麼?"裴然大吃一驚。
"我說那個人死了……"
裴然和石握瑜像是被人定住了般,愣在原地。
方才在車上,石握瑜听裴然稍稍描述過情況,所以她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因而為這個結果揪疼了心。
她無法想像,像闕宕帆那種表面上彷佛對任何事都不在乎的男人,如今面對生死掙扎,他會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呢?她想見他……好想……
她恍然發覺,也許心中這份陌生的情愫,正是因為她喜歡上他了,否則她為何要想盡辦法待在他的身畔,只想和他相伴……
現在她只想早點見到他!
石握瑜比裴然還要緊張地詢問警方,"對不起,請問你知道闕醫生在哪里嗎?"
裴然訝然地注視著她,露出一抹慶幸的微笑。或許這回他蹺班蹺對了。
警察再度搖了搖頭,道︰"我不曉得,不過他好像坐計程車走了,也許回醫院了吧!"
裴然立刻道︰"不,發生這種事情,他不可能回醫院去工作……"
這番話令石握瑜焦慮不已。"那麼你知道他會去哪里嗎?"
裴然沉吟了一會兒,才沉重地道︰"我想……他應該回家了,不然,就是在大廈的頂樓。"
"那我們回去吧!"
這回換石握瑜拉著裴然往停車處奔去,她期盼自己也能成為闕宕帆的安定劑,就如同他成為她的避風港一樣……
第五章
不等裴然的車子停穩,石握瑜就開門跳下車,讓裴然為她的行為捏一把冷汗,不過他沒有跟上樓。
"接下來就靠你了,石握瑜。"他點起一根煙,對著她離去的身影喃喃。
他相信除了石握瑜,沒有人能夠安撫得了闕宕帆的痛苦,就連他的親生母親也不例外。
石握瑜一路快跑著,待她氣喘吁吁地來到闕宕帆的家門口,立刻慌忙的掏出裴然交給她的鑰匙,把門打開。
但里頭的昏暗令她皺起了眉頭。
闕宕帆把客廳里所有的窗廉都拉下了,沒有留下任何一盞小燈,也看不到他身在何處……
她一把打開客廳的大燈,發覺他並沒在客廳,於是她來到他的書房,敲了敲門。
"闕宕帆,你在里面嗎?"
半晌都沒有人回應,她便大膽地打開門,但他也沒在書房里,她立刻想起他可能會去的地點。
跑到玄關換上鞋,她沖出門連爬了好幾層樓來到樓頂,一眼便看見他坐在自己架好的椅子上發呆。
闕宕帆平時看起來拒人於千里之外,嘴上也總是掛著冷淡的微笑,但這並不代表他對什麼事都不關心。
相反的,和他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她知道他其實是個心思縝密的男人,而他的喜怒不形於色,更是讓人誤以為他很冷漠。
她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和她一樣,在遭遇到了挫折之後,便將教訓牢牢記著,但到了最後,卻成了禁錮自己的牢籠。
石握瑜原來高懸的心,在瞧見他的身影後,稍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