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的她,臉已經變形,大多的腫塊擠壓著,除了那雙眼眸,還依稀看得出來以前的她,其他的都變得猙獰。
向天笑心疼地低語︰「我求你,求你不要管那狗屁婚約了。」
韓琉定晴看著鏡中的人,感覺上,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鏡子里的人丑陋而陌生。
她一直想避開看到這樣的自己,她一直以為她對外表一點也不在乎,不是的,如果能的話,她真想留一個好看的自己讓他記得。
不願意在他面前赤果,不只是為了和孫仲甫的那紙婚約,也是為了最後一點點的尊嚴。她如何能把一個浮腫、變形,甚至是惡臭的身體,在他面前,全然暴露埃「就讓我死吧。」她輕吐著,甚至勾了一抹笑。
吐出了那個死字之後,她竟然覺得身體變輕了。真好,她累了,不想再受任何煎熬了,什麼情愛,什麼期待,什麼苦楚都不必受了。
「死、死、死。」她一時悠忽的表情,讓他又怕又怒。「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死?知不知道啊?」他鉗住她的肩膀震遙她的骨頭被他搖得作響,她烏湛的眸,深幽幽地飄遠。「死便是褪了這受罪的皮囊,離了這人世的苦。」
那是她現在惟一的冀求。她受夠了,不願意繼續在苦痛與希望之間擺蕩了,也不願意再下賭注,不願再搏斗了。
她說得讓他心驚。「我不要你丟了這皮囊。」他緊緊地抱著她,深怕她就這樣殞消。
她的身軀冷冷涼涼的,他暖不了她。
她黑湛湛的眼眸,不再翻動洶涌,沉澱回原來的清冷、淡然,轉回那個對什麼事情都不掛心的韓琉。
她是真的決心離別了。這皮囊讓她受的苦有多少,她雖然沒說,可是他知道的。他終于知道那樣的苦,讓她倦極了,不想再掙扎。
他的心一陣疼,翻蓋上她的眼皮。只差一點,她這雙眼楮,也將失去神采。
他傾身,點吻她的眼皮。「不要死、不要死哪!」他的鼻頭一酸,「你若是死了,我再也見不到這雙眼楮里的溫柔了。」
他的額頭貼偎上她,氣息暖吐在她的臉上,良久,她才覺察他剛剛竟然吻上她的眼皮。
她的眼楮驀然涌上一陣酸熱,視線霎時模糊,從來不曾在人前哭泣的她,哭了,為了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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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琉跪在床上,替向天笑綁上黑帶子,蒙住雙眼。
韓琉終是讓向天笑打動了,只是她與向天笑說好了,他可以為她涂藥,但是他必須把眼楮蒙祝這樣,至少在她的心里可以覺得好受一些,不是這樣赤果而無助地暴露。
「可以了嗎?」向天笑柔聲問她。
「等等。」外面其實已經是闐靜的夜,不過韓琉的眼楮還在尋看,確定每個窗口都蓋好了黑布,她才解開衣服。
,她的胸口咯跳得厲害,她懷疑,他應該是听得到她的心跳才是。好不容易才退盡衣裳,她咽了口口水。「好了。」
她將藥瓶遞放在他手上,他把藥抹在指間,他什麼都看不到,她拉了他的手,小聲他說︰「這是腳。」
屋里有一盞燭火,紅艷艷的,和她的臉一樣。
「嗯。」向天笑眼楮看不到,他只能用手模握住她的腳踝。
他帶著內勁蘊推著,力道綿柔適中,比她想象中,更能讓她放松。
韓琉紅著臉,看著自己變形的雙腿,叫他蒙上眼楮是對的,至少她不用把這丑陋的樣子,全然暴露在他面前。
只是向天笑雙眼看不見,一雙手卻變得更加敏感,閉上眼,他要去想象,去感受她的軀體。
他手中觸到的,並不是細致無暇的肌膚。腦里浮現的,也不是她最曼妙的樣子,甚至她的身上,也沒有幽香可以汲取,可是這卻是一種最親昵的接觸。
隨著他雙手的上移,她的臉潮紅,呼吸越來越困難。
他心跳加快,手上溫度也升高。
眼楮看不到,光靠指問探索的歷程,其實比張開眼楮時更為細膩,更為私密。她身上那種近乎是痴塊的肉瘤,並不能引發他的綺念,可是同樣讓他呼吸聲變得明顯。
濁重急促的呼吸聲,不是催情的呢哺,而是一種唱唱私語。
只有這兩個最親近的人才知道的,他們竊竊地交換著永遠不會再告訴第三個人的秘密。
暖昧的,親昵的、羞赦的、私密的、感激的、兩人的……一切一切,偷偷流動,悄悄勾纏,用最激情,也最不激情的方式烙記在彼此的腦里、指間和心頭。
分不開了……
第七章
在向天笑的照顧之下,韓琉終于撿回一條命。由于她的身于還未全然恢復,所以兩人在「半口氣」的地方多待了一些日子。
向天笑已經和韓琉交代過了,所以她也改稱向大笑為「夏元笑」一個他隨口胡謅出來的名字。
「小子,小媳婦。」那日黃昏,「半口氣」的心情特別得好,釣了兩尾魚,一路嚷嚷回來。他口里的小子和小媳婦,自然是指向天笑和韓琉。
「大夫。」韓琉從廚房轉出來,正看到他,漾開深暖的笑。
「小媳婦埃」「半口氣」笑看著她,突然伸手模模她的臉,「臉都快好了哪。」
「嗯。」韓琉仍是一種溫甜的笑容,並不為他唐突的舉動,或是腥羶的魚味而擰眉不悅。
她心底對他存的是莫大的感激,就是他的脾氣古怪不佳,她也未曾不快。
「小子呢?」「半口氣」問。
韓琉拈笑︰「我煮了幾道菜,讓他去幫我擺碗筷。」
「好,好。」「半日氣」點頭,又看著韓琉。韓琉凝眸,與他笑望。
「半口氣」笑一笑,把魚簍交給她,「給你煮湯。」
「好。」韓琉接過來,轉過身子。
她走了幾步,「半口氣」才叫住她︰「小媳婦。」
韓琉轉過身︰「什麼事?」
「回頭進來陪我喝兩口酒。」「半口氣」突然露了一個略帶靦腆的笑,「今天我生日。」
韓琉笑滿一張臉︰「嗯。」
「半口氣」一雙眼彎彎笑開,放著干淨而滿足的眸光,跨大了步伐,口中哼唱著曲調,走迸屋內。
「大夫。」向天笑抬頭看他,放下子中的碗筷。「你哼什麼曲啊,听來有些耳熟。」
「耳熟?」大夫皺眉,「不可能的。」這是他以前常和他情人哼唱的曲子,旁人不大可能听過的。
他坐下來,倒了一口酒喝著。今天,他決定讓自己開心一點,不再去耽想往事。「陪我喝吧。」他招呼著向天笑喝酒。
「大夫今天心情不錯。」向天笑陪他吃喝。
「我生日。」大夫嘿嘿地笑。難得有一年他的生日,有人陪在旁邊哪。「小媳婦去煮魚湯了,等一會兒就有鮮味可嘗了。」
「哎呀,不早說你生日,今日就算沒有龍肝鳳髓,至少也得弄個虎掌熊膽的。」向天笑替他添酒。
雖然知道他是說笑,「半口氣」還是露齒一笑,夾了塊雞肉。「哪要吃這麼好,吃吃小媳婦弄的東西就很好了。」
吃著,他突然放下筷子,有感而發他說道︰「唉,這房子,總算也活了過來。」他深深看著向大笑。
向天笑口中正喝著酒,就剩半截的臉,眼楮看來特別的大,與他對望。
「小子。…‘半口氣」認真他說,「你和小媳婦將來生個小孫子給我好嗎?」
向天笑差點嚇到,放下杯子,咳了兩聲。
「我說真的,我們都姓夏,算是同宗。」「半口氣」求他。「將來給我個小孫子,為我傳宗吧。」
他「小于」「小媳婦」地叫,並不是胡亂叫的,他是真把他們當作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