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睜睜地看著招兒離開,沒有任何一個人猜到喬南容的用意。
喬南容展了一枚笑,招呼三人。「還不知道三位貴客本身是何門派,又當如何稱呼?」
這三個人原來見喬南容不過是個小泵娘的樣子,態度本是高傲,可看了喬南容應對的冷靜老練,倒也收了輕視的心。「我們是‘青海門’的‘玄機三子’。」
自報姓名,不是為了和喬南容為友,而是認認真真地把她當個對手來看。
喬南容滿意地笑了。「‘綠蘿山’喬南容,中原盟主。」她說起話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不願在人前辱沒了自己的身分。
盟主的地位,她本來無意。可是一見到敵人出現,她體內血脈遂熱。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不管別人祝不祝賀。她總歸是中原盟主,絕對不能折了自己的氣度。
招兒抱了一堆東西匆匆跑來。「拿來了,盟主。」
旁人遠看,只瞧到似是幾件白衣,還不明白喬南容的算計。
「很好。」喬南容接過來,一展,竟是三件孝服。
「啊。」四下嘩然,「玄機三子」臉色一變。
喬南容笑道︰「三位費心送了死人頭來,我怎麼能不送回一份合適的禮物呢。只可惜三位來得匆忙,我一時尋不到好的款式與布料,還請見諒。至于這大小,也不知是否相合,要不,我先為諸位換上。」
她一番話說來,都保持笑容,倒叫「玄機三子」眼前一亮。「好個丫頭。」
喬南容傲然勾唇。「不是尋常丫頭,是中原盟主。」
季伯仁一听這話,也不禁露出欽佩的神色。喬南容年紀雖輕,又是姑娘,但是進退有據,確實是有盟主的架勢氣派。
「那就看妳本事了。」「玄機三子」暴然出手。
喬南容以兔起鵠落之勢,旋飛而出,與「玄機三子」身影纏錯。
為免受到波及,名門正派人士紛紛走避,場面大亂,多數人急于旁觀。
「玄機三子」下手剛猛,可是喬南容倩影更見機巧。
她臨敵對仗數次,雖說耗損不少真氣。可是她天生好強,資質穎悟,反而自對敵之中參到武學中的精奧之意,幾次比試下來,武藝更加爐火純青。
安坐在位子上四位婆婆滿意地笑開。「小容性子倔傲,讓她參加比試,多磨個幾次,果然是好事,功夫是越見精進了。」
喬南容扣架住「玄機三子」中的一人,旋身應敵之際,竟真的替他套上一身孝服。
之後,她轉到他背後,制住他的脖子。「勝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吧。」喬南容朗聲道。
其余二子,相互對看一眼,放下手來。既然喬南容已經在最不傷人的情形下,展現了她的武功,沒有必要再打下去。
喬南容放開那人,手比了個請的動作。「如果沒有要事,還請三位慢走。」
先前被她制住的那人,丟下一身的孝服,說道︰「盟主確實好功夫,不過,我們還會再來拜訪的。」
「既然這樣──」喬南容一笑。「一句話托你們帶回。告訴你們頭子四個字‘謹祝安息’。」域外十三派送了骷髏頭來,這句話,就是她的回禮。
「好刁的嘴。」「玄機三子」騰了幾分怒氣。不過,喬南容的武功和傲氣,還是讓他們印象深刻。「還有機會見面的,中原盟主,妳可得保重啊。」
他們已經有了宣戰的意思。
喬南容挺了脊梁,自招兒手上拿起一疊冥紙,用力一壓,冥紙之間,就像黏過一樣貼和,她隨手丟給「玄機三子」,揚眉說道︰「承蒙幾位的關心,這也是我一點心意,給幾位路上花用。」
「玄機三子」丟下,哼地一聲怒走。
這一走,中原和域外一場戰事難避。季伯仁有了領悟,低低對喬南容說道︰「魄力有余,沈著不夠。」他對她的要求,苛了。一則是源自對她的不滿與不喜歡;另一則他並不曉得,那是因為他對她竟漸漸生了期許。
喬南容更不明白這一層,橫看他一眼。「老謀有余,膽量不足。」
季伯仁眉一豎,吐了一口氣。「盟主所該做的事情,不是帶人打了勝仗,而是避開戰端。」她那高傲的態度,常常能惱了他。
喬南容軒眉。「我不求戰,但絕不避戰。不過你放心,一旦開戰,我絕不敗戰。」湛黑的眼眸睜亮。
季伯仁看了她一眼,先是靜了半晌,然後才不以為然地吐了兩個字。「囂張。」
「說對了。」喬南容想也沒想,接口一笑。「若不囂張,今天我就不會是盟主。」
她這樣的張狂,讓人忍不住生氣,卻又讓人忍不住服氣。
季伯仁不說,可是他心底多少是服了她一層。這樣的狂傲,他以前只在鳳招皇身上看到,沒想到喬南容也是一樣的人。
突然之間,他隱約了解為什麼鳳招皇會將她視為生死之交,又會和她反目成仇。他們兩個都是同一類人,立場一對上,只能水火不容了。
第六章
夜深,招兒為喬南容備好藥浴。「盟主,可以去洗了。」招兒喚著喬南容,甜甜地笑起。
喬南容突然定楮看她,招兒讓她看得奇怪了,說道︰「盟主,妳怎麼一直看我?」
喬南容微哂。「我在想,山下的男人,喜歡的應該是像妳這樣的姑娘。」她所指的「山下的男人」,其實就是鳳招皇。
招兒不解這件事情,拈了抹笑。「我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我,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我喜歡的是盟主。」她說著,俏臉還泛開淡淡的緋紅。
喬南容稍怔,爾後大笑。
招兒噘起豐潤小巧的嘴。「我是說真的。以前在山上時,不知有多少人喜歡盟主呢。我這趟下山,見了那些男人之後,更覺得盟主才是一等的人。剛剛那些男人貪生怕死,哪有盟主的魄力和傲骨。」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貪生怕死的。」喬南容想到的,還是鳳招皇。
「有這種男人嗎?」招兒仰看喬南容。「就算有這種男人,我喜歡的還是盟主。」她喜歡喬南容別有風采。
喬南容一笑,勾住她的肩頭。「妳還小,不懂什麼是喜歡。」
招兒辯駁。「我們不是只差一歲嗎?」
喬南容赫然想起,她們的確只差一歲。怎麼,一趟下山,她竟覺得自己好像大她許多。
喬南容笑起,笑容里滲出幾分苦澀慨然。
招兒見她不語,自己說道︰「盟主,妳說我不懂什麼是喜歡。那妳說,什麼是喜歡呢?」
「喜歡啊,」喬南容斂起笑容,低低說道。「喜歡是想到一個人,心會發疼,那才是喜歡。」
「盟主有喜歡的人了?」招兒敏感地問。「是男的,還是女的?」
喬南容心虛地笑。「丫頭,想得恁多。」她模模她的頭。「我要去洗澡了,不跟妳說了。」
招兒攀住她。「我來服侍盟主。」
「不用了。」喬南容露出安撫的笑容。「我在山上這麼多年,妳幾曾看過我入浴時找人服侍了?幫我個忙,別讓婆婆們知道,我洗的是藥澡,我就很感激妳了。」
「放心,我絕對不會說的。」招兒捂住嘴巴。
喬南容逸笑,輕捏她的臉頰。「謝了。」拿了衣服,轉身進入浴室。
一入浴室,寬解衣服後,她便沒身埋入藥氣氤氳蒸騰的浴桶中。
燭火不明,可是隱隱還照出她身上幾道瘀痕。那些都是最近和人打斗時,所留下來的。若不是這幾日得空,她還無法好好治療這些傷。
這一陣子來,她雖名新任盟主,其實並沒多少人服她。甚至,季伯仁移交給她的下人,對她也是陽奉陰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