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真人」飛身奔向神駒,眼看就要追上,荊英忽地凌空,一瞬時,馬奔得更快,將「玄陽真人」拋開,荊英才再度躍回馬背上。
「玄陽真人」眼見已經追不到,恨聲吩咐道︰「廣發武林帖,邀集武林同道,全力追緝妖女孽徒。」
他從沒想過,一個「武當山」竟因為一個女子,起了這麼大的風波;更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與愛徒為敵。忽然想起「英雄難過美人關」之說,他更覺得當年他師父的教訓,確實為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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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英和史絳霄奔了許久,才在一條小溪旁,歇了下來。史繹霄將馬牽到溪旁飲水,自己也是捧了一口溪水,咕嚕地吞了口。
她閉上眼,嘩啦地潑了一臉水,忽然感到有一方帕子貼上臉。
她張眼,對上荊英的笑容。荊英掏出帕子,細細地為她擦臉。「你受了不少的苦。」看著她的面容,他溫柔的眼神,有不舍、有心疼,還有護守的決心。
「這些都過了。」她一笑,握住了他的手。「若是苦難可以換來相守,那一切都值得。」
荊英笑起,神態竟露出些微的靦腆。
史絳霄燦放嬌笑。「剛剛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說出那些話,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害羞了。」
荊英看著她,手心微微溽出汗。「我也沒想過,我會說這樣的話。」
「你說的話,你做的事,也是我不曾想到的。」史絳霄突然斂起笑容。「只是往後你再不能回武當了。雖然說,我一直想要你離開武當的,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唉,如果不是橫出玉虛老道的事情,就算你離開武當,也不至于弄到和他們翻臉的地步。」
提到「玉虛真人」,荊英突地不說話了,陷入思索之中。
史絳霄睜大眼看他。「你後悔了嗎?」
荊英抬眸,趕緊澄清。「當然不是了。我只是在想,玉虛師父何以會變得如此?」
「我也不知道。」史絳霄聳肩,蔑撒了唇。「也許是這老道平素修持過苛,一旦遇到心魔,便無能克服吧。」語氣之間,盡是不齒不屑。
荊英沉默半晌,才道︰「他好歹也曾是我的師父,就是曾經意圖對你不軌,現在也已經成了過往。人死為大,也就請你原諒他吧。」
史絳霄哼了一聲。「他是已經死了,可是活著的人痛苦才正開始,我是可以原諒他,但是……」
想起雲芙,史絳霄噤口不語。她並不打算將雲芙的事情說出,荊英是雲芙所愛的人,她相信雲芙必定不願荊英知曉此事。
荊英見她神色有異,問道︰「怎麼不說了?」
「沒有啊!」史絳霄打了個馬虎眼。「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更何況提到他,我就火了,我看我們別再說他了。」
「恐怕你還得再說一些事情讓我知道才行。」荊英展了抹安撫她的笑容。「我想知道事件的始末,從中推敲出有利于你的地方,眼下是形勢所迫,我們非得離開武當不可。但是逃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若不證實你的話,以後你勢必無法在江湖上立足。」
史絳霄忖了忖。她是不在意能不能在江湖立足之事。不過,她總不能讓荊英受她拖累。
她轉了轉明眸,眼楮忽地一亮。「我想起了。那天他來找我的時候,曾拿了張我的畫像,說他對我早有戀慕之意。我們可以拿畫像佐證,我的確不是平空誣指他的。我只見過他幾次啊,他竟畫下我的畫,這的確不大尋常,也不大正常。我們還可以去他房間找找,說不定還可以搜到什麼東西。」
「這……」荊英尋思,而後一嘆。「只怕是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史絳霄一時不能解。「你是怕無法潛回‘武當山’嗎?」
「不是。」荊英搖頭,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說道。「你想掌門師父是真的不相信你的話,還是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你的話?」
一听他的話,史絳霄心頭陡地一冷,恍然了悟其中曲折。「你是說,他寧可誤殺我,也不能讓武當丑事外揚。也就是說,要是‘武當山’上還有什麼證據,必定也讓他毀掉了。既然你掌門師父,以維護武當聲名為最重要之事,往後就是證實我是對的,他也永遠都不會接納你回去了。」她愣看著他,這才體會到原來他付出情意的方式是這樣深沉。
荊英淡淡一笑。「就當是我與師門緣盡了吧。眼下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保護你的安危,還你一個公道,讓你往後不須躲躲藏藏過日。」
史絳霄抿咬著下唇。「你處處顧及我,我卻想不到能為你做什麼事情。」
荊英拍拍她的頭,對她一笑。「若你要的話,同我回家一趟吧。」
「回家?!」史絳霄霍地抬頭,睜大眼楮。
荊英身子略低,與她對望,爾後展顏一笑,輕輕捏住她的鼻子。「我有中意的媳婦,不用同爹娘稟明嗎?」
「當然要了。」史絳霄抿彎笑唇,略帶一抹女兒嬌態,撲人他的懷里。「當然要了……」她小小聲地重復,溺陷在醺然的甜意中。
荊英摟著她,深邃的眼眸中,沉澱著溫柔和幾乎不可察覺的哀傷。
第九章
荊英帶著史絳霄逃離武當之事,未過多久,便已在武林上傳為大事。兩人為了避人耳目,皆改裝而行,以免引人注意。
兩人一路奔波,迂回繞路,終于接近荊府,史絳霄在途中勒止了馬匹。「荊英。」她喚他,不安地問。「你爹娘會喜歡我嗎?」
荊英坐在她的後頭,並不出聲。
他雖沒說話,對史絳霄而言,卻已經是作了回答。史絳霄眉心一緊,嘆道︰「他們不會喜歡我的,對不對?他們喜歡的,該是像雲芙那樣的姑娘,而不是像我這樣的姑娘。如今,你又受我牽連,他們一定更加討厭我了。」
荊英環住她的腰,將她攏入懷中。「不要害怕,你只要記得我喜歡你,那就夠了;如同我知道你喜歡我,這對我而言,也一樣夠了。等一會兒,進了我家,你只要對我爹娘、對我兄嫂盡了禮數就好了。剩下的,就讓我處理吧。」
史絳霄握住他的手,有了他的話,她不再忐忑,只是心中還有牽掛。「荊英,等一下要是人了你家門,你記得問你爹娘雲芙的下落。之前我听說她去武當找你,讓玉虛老道趕了出來,不曉得她是不是安然回家?」
荊英微勾一抹笑。「這一路上,你不斷提到芙妹,若她知道你這樣記她,一定會很感動的。」
史絳霄目光一黯,無意識地搓揉著荊英的手。「我真的希望她能平安。」她沉沉嘆息。
覺察她的異狀,荊英問道︰「怎麼了?難道你是因為與我一道,心中覺得對不起芙妹,才這樣感嘆嗎?」
「不是。」史絳霄搖頭。「你與我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並無對不起任何人,只是……唉,我怕她受不住這打擊。」她一語帶過。
「不會的。」荊英安慰她。「你別看芙妹這樣。她實在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性子極是柔韌堅強。我想我們的事情對她而言,雖是錯愕,也還不至于成為打擊才是。」
史絳霄嘆了一口氣。她未將事情說明,荊英永遠也不能理解。倘若她將話說出去,不但雲芙受害,荊英必定也會愧疚一世。不過這秘密,就算是永遠不說,雲芙一輩子仍是痛苦。
「唉!」史絳霄靠著荊英,沉聲道。「除了不能將你讓出之外,我願意為雲芙做所有的事情。」
荊英微微蹙眉,他隱約覺得史絳霄的話,似乎有所隱瞞。不過,他並不追問,因為他相信,她若不願說出,必然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