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大局考量?!」玄冰雁嗤笑一聲。「王兄,你怎麼能要我節哀順變,又要我為大局考量?」
「王妹。」她王兄臉色難看,壓低聲量。「念在兄妹一場,王兄,求你了。」他待她總是不薄,他這樣求她,她實在不該再讓他難堪了。
「若我求你,為我出兵討回公道,你肯是不肯?」玄冰雁甩頭,冷然地對上他。「什麼為大局考量,你何不直說——王妹,‘玄冥國’無法為你犧牲,你還是答應嫁給赤炎郎,不要連累別人了。認命吧,你若不嫁,王兄無法對‘赤焰國’交代。反正,你早晚要嫁人,赤炎郎也是一國之君,不會委屈你的。」
他面上一陣青一陣紅,咬緊牙,說不出話來。
他要說什麼呢?他要說的話,玄冰雁已經赤果果地說出了。
玄冰雁忽然笑出。「可笑啊。」她的未婚夫,甫為她死,尸骨未寒;而她的兄長,竟急著要她嫁給仇人。
「王妹。」她三兄硬著頭皮。「我知道這樣難為你了,可是……」
「不用什麼可是了。」面對他,她不想再花力氣應答。「你放心,我會嫁他的。」
「什麼?!」玄冰雁答應的這麼爽快,讓他一時還不敢相信。「你……你願意嫁了。」
「嗯。」玄冰雁輕哼一聲,再次背對著他。
她王兄松了口氣,面露大喜。「既然你願意嫁了,那你看看王兄為你備的嫁衣,你可喜歡。」赤炎郎急著娶她,他可不敢怠慢。
她王兄拍手,數名宮女魚貫進入。其中兩人扛了只大箱子,箱子一打開,鳳冠霞帔齊備,珠光寶氣耀人。
玄冰雁回頭,心陡地寒涼,陷入悲哀復可笑的孤絕里。連大紅嫁衣都備好了,她王兄竟這麼急著要她嫁出去哪!
爆女恭敬地把大紅嫁衣呈在她面前。
「啊!」她王兄猝然不及防備,狼狽又難堪地愣在那里。
玄冰雁冷睨著他,目光清冽無情。
她會出嫁的,但是嫁出去之後,她與這人,這一切,再無關聯。
她王兄避開她的視線。「王妹,不要恨王兄。」
玄冰雁嗤地笑出。「不用害怕,你這樣可笑可憐的人,不夠資格叫我恨的。」她很清楚赤炎郎才是她要恨的。她會用自己的力量,為紫雲君和自己討回公道。
第三章
「赤焰國」皇室大喜之日,迎親隊伍連綿數里,一路上絲竹管弦極是熱鬧。這樁史上未有的聯姻大事,早已沸騰了「赤焰國」的都城——珞都。觀看熱鬧的人,將城內主要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沒有人注意到抬轎的人臉色發白,手在發抖。當轎子自殿門前停下的那刻,爭睹的人群情緒激動到最高點。「來了!來了!」
「後退!後退!」王室出動大隊兵馬,手持刀劍威嚇,才能阻擋人群沖上。
轎簾掀開,玄冰雁款移下來,一身縞素,頭上還綰了一圈白巾,群眾霎時嘩然。護衛的人員不自覺地轉目看她。「啊!」失聲叫出。
大喜之日,玄冰雁一身裝扮,卻如奔喪。
只見她身軀孤挺,眉目端凝肅穆,絕世麗容冷然出塵。旁觀者或噓聲,或錯愕,或驚艷,或寒顫。她猶然款步徑移,舉手投足之間自尊自傲,如一國之後。
在她心里,她是紫雲君的王後,這一場不是婚宴,是喪禮。不過,在人前,她絕不自傷自憐,她要昂然迎戰,為了所有因她死去的魂靈。
前來服侍她的老婦怔了老半天,才趕緊快步地跟在她身邊。老婦伸出手想攙扶她,卻讓她刷地撥開。
老婦暗自搖頭,從沒見過這樣硬脾氣的人。等會兒婚禮中,只怕引起的騷動要更大了。
她戰戰兢兢地跟進里頭,果然,所有來觀禮的賓客,一見到她的時候,都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從各族趕來的部落之長,怎麼也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個新娘。而「赤焰國」的皇親國戚,京中大官更是臉都綠掉了。遠從「玄冥國」來的使臣,早就說不出話了。
一片錯愕中,只剩赤炎郎臉上還保有笑容。他早就知道,她不會這麼心甘情願地嫁給他。
只是這樣的桀騖不馴,還是讓他有幾分的意外。
他開口,沉穩有力的聲音,鎮壓了全場的私語。「我美麗的新娘,雖然這是我第一次結婚,不過,我記得新嫁娘的衣服應該是紅色的吧?」他的聲音中不但沒有絲毫的怒意,而且還充滿興味。
開戰了!玄冰雁抬頭挺胸,不忘和他一樣,保持笑容。「我殘忍的君王,這不是我第一次結婚,我的大紅袍,早已為紫雲君披過。」這一輩子,她只為他的情意穿上紅杉。
赤炎郎朗笑出聲,看來他未來的王後和他一樣能征善戰。深邃的目光快速地向四周睞看。
鎊族之長,已經抿唇竊笑。
他們原是獨立于四方,若非赤炎郎征討,他們還雄踞一角。他們原就不服管治,現在看到有好戲可看,眼楮都是一亮。是的,他們打算看這美麗而勇敢的女子,要如何讓百戰不殆的赤炎郎出丑。
「赤焰國」的皇親面色俱是難看。和「紫霄國」的戰爭,他們本來就不大贊成,若不是說赤炎郎打贏這一仗,開拓前所未有的疆土,讓「赤焰國」國勢達至頂峰,他們也不會讓他迎娶玄冰雁。
沒想到玄冰雁開口這麼銳利,一提就是紫雲君,看來她是存心要「赤焰國」難看的。這些人的目光刷向「玄冥國」的使臣——那些人早把頭低下來了。
赤炎郎收回視線,看來他的王後,已經成了眾人的焦點了。
他勾唇一笑,走向玄冰雁。「我美麗的新娘,你記錯了。紫雲君福薄沒能娶你。行六禮,告天地,定下誓盟的人是我,我才是你的夫君,只有我才匹配的上你。」他拉著玄冰雁的手,有力地箝住她。「雖然你不肯依俗穿上紅衣,我也不會介意的。我喜歡你穿的這身白衣,記得我第一次親手為你換上的衣服,也是白色的。」俊容笑得邪壞。
他在大庭廣眾下肆無忌憚地調戲她,別說旁人嘩然,就是玄冰雁有備而來,听了也不禁臉紅。
她又羞又怒地咬牙,見他面有得意,她怒極,端正顏色。「赤炎郎你好生輕薄狂浪。此時你說這話,不僅有辱國體,更令生者難寢,亡靈不安。我從來不想與你有所瓜葛,你這樣處心積慮迎我回來,究竟意欲為何?」
「我以為我和你說的很清楚了。」赤炎郎帶笑地看著她。「你是我要的女人,我是你命定的男人。」
「別這樣看我。」玄冰雁定眸瞪視著他。「你這樣就像是蛆蛆盯上腐肉,令人作嘔。」
所有的人听了這話,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玄冰雁揚唇,她是有意羞辱他的。若是因此而死,她也不惜。至少,這天大喜變成大喪,她也為他添了樁笑柄,多了件丑聞,增了件喪事。若是她沒死,那更好,因為她要的報仇,不只于此。
赤炎郎琥珀色的瞳眸,沉過駭人的陰郁。不過,他隨即斂藏卷去,勾唇展顏。「這是邀請嗎?我親愛的腐肉,蛆蛆等不及嘗你了。」
玄冰雁微愣。「啊。」她還沒弄清楚狀況,身子就讓赤炎郎攔腰抱起。
「啊!」眾人陷入錯愕不解之中。
赤炎郎一笑,朗聲道︰「我想大家應該都看得出來,我的新娘有些緊張。看來她對行婚禮、迎賓客似乎沒有多大的興趣;我想,也許早些洞房可以讓她放松些。舅父,賓客就由你代替我來招待了。」
他點頭微笑,不顧玄冰雁在他懷中掙扎,邁開大步,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