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這麼說,容君緋心里一動,靠向他的懷去。「難得大哥還知道,我還以為大哥已經不管我的感受了。」這話她是有感而發,說得惻然。
龍無名說道︰「你的心思,大哥明白的。」
「唉,你能明白多少呢?」容君緋喟嘆一聲,睇瞅著他,忽地嚷了聲︰「停停。」
「怎麼了?」龍無名在她閨房門口停下。
「我不想進屋,」容君緋手指著二樓。「我想上『摘星樓』。」
她的住處,分為兩層,下層供她起居之用,上層別號「摘星」,可讓她吹風望月。前幾年,龍無名還會抽空陪她進出這里;不過,自她長大之後,若無人相伴,他幾乎不與她單獨相處,更別說在她房間久待,因此容君排才執意要上「摘星樓」。
她——這是在攀留住他啊!
「我看你醉了,不休息嗎?」龍無名問。
「不要啦!」容君緋嘟了嘴,同他撒嬌。
龍無名自旁邊上樓,可是這樓梯狹小,他不好抱她上去,又不放心她帶著醉意步上階梯,他還在張望,容君緋卻翻了下來,軟言央道︰「大哥,背我。」
龍無名一手護在她身後,一手扣敲她的額頭。「又不是孩子,還要大哥這樣背來背去。」
容君緋一笑,眼楮眨呀眨地望著他。她知道他會背她的,她是吃定他了。
龍無名蹲,容君緋跨了上去,將他滿滿地環住。「當孩子真好。」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笑容甜得可以釀蜜。
她的身子沈在龍無名的背上,他可以感覺到她的豐盈柔軟,也可以嗅到她泛著輕醉的醺然馨香,她的體態、她的氣息,都跟個孩子不同了。
龍無名心蕩神搖,在樓梯口呆了半晌才將她放下。
雖是盛夏,夜晚還是有幾分涼意,滿天寒星點點,一彎眉似的孤月顯得清冷。
龍無名回神後,勾了下唇。「今晚的月亮,沒什麼好看的。」
「我想看的不是月亮,是星星。」容君緋抬頭仰望星空。「我喜歡星星。」她笑著說。
他問︰「為什麼?」目光凝看著她。
他喜歡滿月。他第一眼見她盛放的笑容,就像是一輪滿月。
容君緋轉頭看他,燦綻笑靨。「星星像大哥的眼楮,又亮又深。」
龍無名怔了下,爾後很輕、很輕地揚了唇。「星星會眨眼楮,大哥不會。」所有的人,都說他殺人不眨眼哪。
容君緋睇著他的眸光,驀地心頭軟得發疼。他的眸光,不完全像是天空的星子,那里顯得更冷、更孤單。盛夏的夜空,裝滿了星星,唯獨將他遺落。
他是遭了拋棄的。
「抱抱。」容君緋輕輕地說。
「又說孩子話了。」龍無名的眼里,有了笑意。
容君緋一笑,展開雙手。「我想抱大哥。」她想窩暖他眼里的孤冷啊!
龍無名再度愣怔,好一會兒才揚了抹笑。「大哥又不是孩子。」
「那就讓我做孩子吧!」容君緋泛開暖柔的笑。她的雙手張開,像是一片天,包住被遺忘的星子。
被她柔軟的軀體包覆住,龍無名先是一僵,而後眼眶酸酸熱熱,向來的鐵硬竟在一霎時崩潰。在她的懷中,他終於找到了著落。
容君緋閉上眼楮,滿滿地抱住他。對他的體溫,她是深深的眷戀,她喜歡在他身上汲取別人看不見的暖意哪!
第三章
司馬府
「舅舅,」司馬嘯天的外甥——孫鴻,立在司馬嘯天的面前,與他商議事情。
「您為什麼不去參加武德的婚禮呢?龍無名的禮數已經做足了,我們不去!不是不給他面子嗎?」
司馬嘯天坐在椅子上,看了孫鴻一眼。「鴻兒啊,你對我的忠心,我是知道;不過你看事情的眼光,還差那麼一點火候。龍無名的禮數確實做足,但是我們送過去的賀禮,也不是尋常東西,不能算是不給他面子了。這次要是我們真的去參加,只怕在筵席上,才是自找難看。」
孫鴻不明究理,只得抱拳道︰「還請舅舅訓示。」
司馬嘯天解釋著。「龍無名拿妓院換一個妓女,可以說是有情有義;反過來我們,倒顯得貪得無厭了,這誰高誰低,當場這麼一擺,不就明明白白。」
孫鴻眉一皺。「可是舅舅那時不是也說了要退給他,是他不收回的。」
司馬嘯天陰惻惻地揚起嘴唇,手比著孫鴻。「雖然說你和龍無名的年紀差不多,不過這就是你不如龍無名的地方了。這龍無名早就算好了,他將一座『翠玉樓』放在我們面前,根本是料定我們既是收不下,也是退不回,活生生地,像被人放了根刺哽在喉里一樣。」
孫鴻被拿來與人比較,心里頭頗不是滋味。閉了嘴,也不說話。
司馬嘯天見他這樣,反而是一笑。「其實話說回來,面子給了他,里子倒也不是叫他佔盡。這『翠玉樓』確實是搖錢樹。雖說『翠玉樓』的姑娘散到龍幫底下其他妓院去,不過『翠玉樓』到底有它的氣派,還是有公子哥兒愛來的。」
孫鴻一展笑容。「他佔面子,舅舅佔了里子,那長久看來,還是舅舅稱霸啊!」說著,他豎起了拇指。
司馬嘯天搖頭,說道︰「不全然。這件事情下來,我們賺得千金,他卻是賺得了兄弟心啊!他底下的人見他出手這樣豪情、這樣有氣魄,往後還不為他拚命?!」
孫鴻仔細一思,眉頭揪得更深了。「舅舅,這什麼事情都叫龍無名算盡、都叫他佔盡,難道他這人就沒有弱點嗎?」
司馬嘯天沈思了一會兒。「他這人表面上性格暴烈,實際上心思細膩,所以要想讓他妄動,並不容易。他領導有方,賞罰分明,底下人對他又敬又畏,要從他底下人下手,也不簡單。我知道他有個義妹,深受他疼愛,不過,他應該是把幫務放第一的人,貿然綁了他義妹,只怕雖是得罪他,也沒辦法要脅他。鴻兒,我不瞞你,眼下,我還真沒有想到……」
他突然停口,縱身掠出,向藏匿在一旁的人影出手。
「啊!」一個女子驚呼出聲,原來是他女兒司馬嬌躲著偷听。「爹爹……」她這聲爹爹要是叫得慢些,頸子怕不讓司馬嘯天給擰斷了。
司馬嘯天收手,揚起眉頭。「不是跟你說過,幫中大小事情都不要你過問,你偷听什麼?」
司馬嬌偎在司馬嘯天身邊撒嬌。「爹爹,人家想幫你分憂解勞嘛。」她正值豆蔻年華,艷麗嬌甜,輕輕的一聲撒嬌,讓司馬嘯天的眉間緩和了不少。
司馬嘯天看了她一眼。「你別給爹爹找麻煩就是了,爹可不敢奢望你替我做什麼事情。」
「爹爹,」司馬嬌輕發嬌嗔,斜睇著他。「您怎麼這樣說人家呢?」大眼楮一轉著,心里已經浮了個想法出來。
「知女莫若父」司馬嘯天出言制止她。「你啊,不知天高地厚,可不要亂動鬼腦筋。」
「我哪有。」司馬嬌噘嘟著嘴,」手把玩著發絲。
她哪有動什麼鬼腦筋,她想的,可是蓋世奇謀呢,一定能叫她爹爹刮目相看。
***
龍府,佛堂內,容君緋一如往常誦經禮佛。
雙兒也像平常一樣,門也不敲就闖了進來。「小姐、小姐……」她叫得開心,擾了容君緋念佛的清靜。
容君緋只得念到一個段落停下。「雙兒。」她站了起來,嘆了一聲。「唉,怪我自己沒把你的規矩教好。」
「小姐,」雙兒無辜地望著她。「是幫主讓我來傳話的嘛。」
一听是龍無名差她來的,容君緋立刻面展喜色,問道︰「大哥,是要你傳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