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的女子搖頭。‘姑娘,我們不能貪你的東西。’
姬紅坦然一笑。‘若姊妹們要貪,這幾根釵子,哪里入得了姊妹們的眼,只是我見大家,同是天涯飄零,才生了結緣的念頭。’
那句話,正中了姑娘們的心事。帶頭的姑娘收下她的東西,順勢拍拍她的手背。‘你別擔心,王爺對姑娘的第一次都很溫柔的。’
姬紅逸出一抹苦笑。‘謝謝。’
泵娘們和姬紅點頭後,不再多留。而姬紅淨身沐浴後,換上另一襲白衫,深吸一口氣,旋即步出浴室。
圖孽真已經安坐在廳堂中,優雅地啜酒。‘你很適合白色。’他放下酒杯,淡淡地掃了姬紅一眼。
姬紅輕笑。‘孤而不絕,傲而不狂,王爺也很適合白色。’她那句話,玲瓏剔透地對應了他第一次見她時,所形容的‘媚而不蕩,麗而不俗’。
圖孽真一笑,正眼看她。‘你與我上次見到時,似乎有些不同。’
姬紅坦言。‘上次奴家想避開王爺,這次奴家要來懇求王爺,自然是不同。’
‘我听說你想要見仇煞。你怎麼確定我會答應你?’圖孽真招手,示意她過來與他同坐。
姬紅款移。‘奴家大膽猜測,王爺不會拒絕一名痴情的妓女。’
圖孽真斟了杯酒。‘你憑什麼這樣猜測?’
姬紅在他身邊坐下,軟言道︰‘王爺真想奴家言明嗎?’
圖孽真一雙鷹目迅速地對準她,姬紅回以澄澈的斂灩秋波。那對眼眸袒露她對他的了解,還有她的無懼。
之前,她到多屠國時,便打探過圖孽真,知曉圖孽真的母親──夏歡,是來自‘索羅王國’的名妓。初時,圖孽真的父親對她多加寵愛,日後,卻因別人讒言而日漸疏遠。這一切,圖孽真看在眼底,因而比任何皇子都要努力認真。母以子貴,失寵的夏歡因他才得以保有地位。不過,幾年前,她還是抑郁而亡。
圖孽真初次到索羅國去,會想召見姬紅,便是為了從她身上尋找夏歡當年的風情光彩。
‘你膽子好大,敢查我的事情。’圖孽真眼眸迸射出陰冷的寒光。
姬紅甜甜一笑。‘王爺誤會了,奴家膽子奇小。就是因為膽小,奴家才要多了解王爺的事情。’
圖孽真沒再接口,不過他的意態很清楚,他是要姬紅自己給個清楚的交代。
姬紅斟了杯酒,向圖孽真一敬。‘兩軍交戰說的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過,今天奴家要想了解王爺,卻不是為了與王爺為敵;而是奴家深怕有一日,得交王爺為友,甚至得討王爺歡心,才想方設法去知道王爺背景,以便有朝能投王爺所好。’
圖孽真接過她手上的酒。‘你的意思,是你要轉投到我懷抱中。’
姬紅突然放聲失笑。
‘笑什麼?’圖孽真眉峰一揚。
‘王爺恕罪,奴家失態了。’姬紅起身斂拜。‘不過,王爺誤會奴家了。奴家不為自身討王爺歡心,奴家是為仇煞而討王爺歡心。’
那句話,坦率得叫人動容。
圖孽真火氣斂收,打量著她。‘我听那些姑娘說,你還是處子之身,這麼做值得嗎?’
姬紅微偏過頭,口氣忽幽。‘奴家現在還能想這問題嗎?’
圖孽真目光凝駐在她身上,她微微眨眸,羽睫染濕,玉顏卻是幽靜貞定,恍若一朵火蓮,開得最燦的紅,卻絕了最俗的塵。
那種美,要人意亂情迷,要人情生意動。
也許有幾分沖動吧,圖孽真一把將她攬在懷中,姬紅在他懷里瑟縮,身子驀地輕顫,圖孽真柔聲安撫她。‘我會達成你的心願,讓你與仇煞見上一面。’
她輕吐。‘謝謝。’她的心不停躁跳,在他懷里,難以尋到安定。
他修長的指勾撫著她嫣紅的雙頰,原本陰深的眼眸,竟也溢出柔情。情難自禁,他低身探尋她唇瓣的芳津。
當他霸道的侵略意圖攻克她的唇關,她倏地推開他。
‘怎麼了?’他不悅地鎖眉,卻見她眼底彌漫水氣。
‘請王爺恕罪,奴家只能給您身子;至于心,奴家已經許人了。’她看來是沾露的春花,芳睫孤挺,可以承他的雨露,卻不能受他的情。
涂了蔻丹的指節在圖孽真唇上輕移。‘王爺是一代英雄,委身于王爺,奴家無怨無恨,只是心有所屬,奴家對王爺亦只能無情無愛。’她低聲軟吟,有如催施魔咒。
他的眼底,只納得下她娉弱卻又堅貞的模樣,他抓住她的手指。‘不能愛我嗎?’將她的指擒含入溫熱的唇里。
一股奇異的香甜落滾入圖孽真的喉里,俊容忽地猙獰。他猛地一把,將姬紅摔滾出去。‘這是……’他低身干嘔,一道熱流灼炙過咽喉,快速穿透髒腑。
‘王爺,對不起,奴家只能叫您恨了。’姬紅翻身起來,她沒有笑,眼淚卻掉了。落淚,是為他那句‘不能愛我嗎’,她原是要對他施展‘攝魂術’,卻沒想到他真對她動心,在那一刻。
圖孽真嫌惡的轉頭,只覺得她的眼淚,虛假得叫他作嘔。‘你給我吃的,到底是什麼?’
姬紅斂去眼眸中的水氣。‘奴家的指甲片兒藏的是「勾魂胭脂」,毒走髒腑,遍穿筋骨。十二個時辰之內,不易察覺異樣,可若過後不解,則百骸俱軟,終身癱瘓。’
‘百骸俱軟,終身癱瘓?!’圖孽真喃念,微顫的手指著姬紅。‘好狠毒的女子!你休想以此逼我,我寧可與仇煞玉石俱焚,也不受你的脅迫。’
‘奴家懇請王爺,不要意氣用事。’姬紅雙膝跪下,抬眸與他對望。‘王爺正值盛年,還有鴻圖未展,還有霸業未竟,請王爺不要輕言一死。況且奴家說過,王爺是個英雄,若要一死,也該馬革裹尸,不該遭奴家毒害,不該為此尋短,這樣辱沒了王爺。’
她一番話說得真誠,眼底清湛,無半絲作假。
‘哼!’圖孽真冷嗤一聲。‘好個惺惺作態的女子。你這一番話說得好听,說不定,我放了仇煞的時候,你連解藥都不給,叫我一輩子成了廢人。’他口上還是強硬,心底卻有幾分願意相信姬紅。
姬紅站起身來。‘王爺若成了廢人,那奴家便是罪人了。不僅王爺怪我,仇煞也會怨我。王爺與仇煞之間的是非恩怨,爭高論低,那是男人之間的事情。往後戰場相見,生死兩分,各看各的命,各憑各的運,奴家就算合當守寡,也絕不插手。只是這次兩軍在「狼牙山」交鋒,仇煞之敗,非戰之罪,奴家明白他心底必然有怨,奴家不能見他含怨而終。’
‘非戰之罪……’圖孽真抿了唇。
那一仗索羅國馮老將軍的軍隊之所以會來遲,是因為他派去臥底的人,設計拖延時間。敵明我暗,敵寡我眾,兼以他一身軟甲,仇煞奈何不了他,奇襲才會如此成功。
不過仇煞一身本領,真的激起他惺惺相惜之情。他還記得他與他對打之時,全身上下熱血奔騰激昂,那心緒久久不能平復。因此他擒抓仇煞之後,對他仍是禮遇。
突然他的思緒一轉,勃然色變,俊容又擰,出手狠刮了姬紅一記。‘你這心機深沉的女人,我差點又叫你騙了。’
姬紅全無防備,一陣響後,她只覺得臉上一熱,嘴角滲出血絲。
圖孽真看她這般,驀地有些不忍。不過他心一橫,冷冷地直視她。‘你雖不殺我,其實不過是表面施恩。今日我遭你欺騙,這番羞辱之後,我在將士面前,還有何顏面,這戰場我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