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話無廢話、言無虛言的漢子,每一句話,都替她設想的周全,叫她感動盈懷。
仇煞眉頭微皺,因為柳弱水並沒表示要向王爺說明事情,他只好再叮囑。
「王爺不喜歡人對他隱瞞,姑娘要及時明說。」
柳弱水看看仇煞,低下頭,默然地撿起碎片。
「柳姑娘,機不可失,時不可錯。」仇煞只好再言。
柳弱水抬首。「我不知道,說了才錯,還是不說才錯,抑或是我與他一開始便錯了。」他對她的熾情狂熱,她受不住。而他所要的無時無刻、全心全意,她給不起。
仇煞聞言,眉頭深鎖。
「再美的玉瓷,碎了便難共枕了。」她和索羅烈焰碎掉的,是對彼此的信任。柳弱水把碎片兜捧起來。「麻煩將軍幫我把這丟了。」
仇煞接過碎片,他可以想象,柳弱水和王爺之間,必然有過一番爭執了。
柳弱水淡漾出一抹笑。「謝謝將軍特意跑這趟來,你說的事情,我會記在心中。也許……我是說也許,也許回頭時,我便會同他說了吧。」
「嗯。」仇煞把繡帕打了個結,便站起身來。
柳弱水打算送客,跟著起來,頭突然一陣眩然,她順勢攀抓住仇煞。
仇煞一手輕護住她,另一只提著碎片的手,則是高提,讓她可以安架。
餅了好一會兒,柳弱水覺得舒服多了,卻猛然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她凝眉抬頭。「將……」
「不準踫她。」一個熟悉的人影,旋身掠至仇煞身後,劈開一道亮光。
「啊!」柳弱水還來不及反應,只瞧到噴散開來的血霧。
仇煞咬緊牙,他的右臂遭人砍了一刀。他倒過身,瞧得很清楚,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索羅烈焰。猩熱的血液噴到索羅烈焰臉上,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ど。
他砍了仇煞,因為幾分酒氣,一腔怒火,他沖動到拔劍相向。
索羅烈焰看著仇煞,仇煞眼中也是怔愣。
雙眼赤紅的索羅烈焰咚地扔下劍。「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了。」事情是怎ど發生的,他並不是真的清楚,好象他只是氣,氣柳弱水不讓他踫,卻可以……「你……」柳弱水這才回過神來,怔忡地看著索羅烈焰。
索羅烈焰看了她一眼,視線移回來,朗聲高喚。「來人,為將軍包傷。」他轉身離開,因為柳弱水的眼神,讓他待不下。
「王爺。」仇煞喚住他。
索羅烈焰停步,半晌,才回過頭看仇煞。
仇煞摀住冒血的傷口,嘴角是一絲笑,沒有怨尤。「是仇煞不好,在王爺身邊多年,還不能叫王爺信任。」
索羅烈焰怔愕,比方才錯傷了仇煞更怔忡。看清仇煞無怨的眼眸,他失聲大喚。「來人啊!快來人啊!」
「來了,來了。」一只輕快的人影,跳月兌進來。「王爺,你怎ど叫魂似……」竄進來的是鳳靈兒,一看到仇煞受傷,她月兌口大喊︰「啊,怎ど回事啊?」趕緊把隨身的金創藥拿出來。
她躍到仇煞身邊,利落地處理傷口,一邊吩咐。「姐姐,你快去拿干淨的布條來。」嘴邊叨念。「仇煞你是怎ど弄得,怎ど沒人幫你處理呢?」
索羅烈焰臉上一陣清白,他低聲道︰「仇煞麻煩你照料了。」
「好。」鳳靈兒口中應著,手上忙亂了一陣,再回過頭,才見索羅烈焰離開。「咦,索羅烈焰怎ど走了?」她四望,看到索羅烈焰的刀,染血!她眼楮陡睜。
柳弱水把白布條拿給她。「是烈……王爺傷了將軍的。」
「怎ど會?」鳳靈兒擰眉。「他瘋了不成?」
仇煞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
「對。」柳弱水自胸臆低吐。「他瘋了。」真的明白了,痴狂的情,在嫉妒的時候,是可以近乎瘋癲。鳳靈兒瞪大眼楮,和仇煞相覷。
柳弱水視線幽定在鳳靈兒身上。「小靈兒,你說過若是我要離開王府,你會幫我的,現在還算數嗎?」
「啊?!」鳳靈兒眉頭高攏。「為什ど要離開王府?」
仇煞目光絞在柳弱水臉龐,她臉色發白,但神色堅毅。
柳弱水手按在下月復。「我不能讓孩子留在他身邊。」
鳳靈兒噘嘴,鼻眼堆皺。「唉!這一切到底是怎ど了?」
☆☆☆
子夜,清秋寂冷,闃黯中更顯寥落,只有一輛馬車,咕嚕咕嚕地從城門轉出。
到了城郊,兩個駕馬當中,年輕的那一個勒馬止步,回頭朝車內的人說話。
「姐姐,到了這里,應該就安全了。」
「謝謝你了,妹妹。」探出頭的正是柳弱水,而駕馬的則是鳳靈兒。
鳳靈兒看著一身樸素的柳弱水,說不出的感慨,知道事情的始末和緣由後,她竟也沒理由留柳弱水,只好護送她和仇煞出來。
可是……她扯了抹笑。「姐姐,你的東西都帶齊了吧?」
「嗯。」柳弱水淡笑。「除了我舊時的衣物和那本圖譜外,還有什ど是我的?」
鳳靈兒揚唇。「回憶和孩子都是你的。」她也談過情,說過愛,知道這些對女人有多重要。
「就是為了保住這些,我才得走的。」柳弱水說得很平靜,雖然——心會疼。
「我了解,我本來想,等他氣頭過了,也就沒事了。不過……」鳳靈兒輕嘆。
柳弱水接口。「他的怒氣會消,可是他的性情不會變,往後還會有另一次、下一波,永遠都不會停止。」
鳳靈兒瞅她,目不轉瞬。「姐姐,你想得真清楚。」話說回來,也是柳弱水想得清楚,她才願意幫她離府。
柳弱水吐出一口氣。「要不是想清楚了,方才跨王府的那一步,我就走不出了。」話月兌出口,很簡單,可跨那步很難,因為對索羅烈焰還有情愛,還有眷戀。她以前以為,因為不愛才離開,現在才明白,也有因為愛而離開的。
「好吧。」鳳靈兒展開春花笑顏。「都走了出來,往後只能好好走下去了。」她轉眸,望向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仇煞。「仇煞,姐姐就托給你照顧了。」
仇煞點頭。「嗯。」就是為了照顧柳弱水,他才會跟著離開王府。
不過,他照顧柳弱水,並不單為柳弱水,也為了索羅烈焰。
鳳靈兒知道仇煞是個可靠的人,心里放下不少,只是難免還有牽記。「我已經飛鴿傳書給我師姐了,到京城的『姬紅居』去找她,她會把事情都料理好的。」
「我知道。」仇煞臂上還纏著布條。「我們得走了,若耽誤時間,讓王爺發現,事情只會更不可收拾。」
「也是。」鳳靈兒轉眸,戀戀不舍地看著柳弱水。「姐姐。」她翻身下馬,握住柳弱水的手,眼淚幾欲奪眶。「照顧好……」她鼻子一紅,酸得說不出話,只能掩嘴。
「保重。」柳弱水眨眨眼,一直忍著的眼淚,還是在鳳靈兒面前掉了。
鳳靈兒點頭,拭掉眼淚,猛地回頭。「車夫,駕馬。」
「好。」車夫馬鞭一揚,車子轆轆地滾轉。
「保重。」柳弱水再探頭,揮手出車窗外,直到連鳳靈兒的聲音都听不到,她才在車上坐好。
「休息吧。」仇煞已經幫她在馬車上,整出一塊可休息的地方。
「謝謝。」他的體貼,無時無刻都讓人感動。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仇煞很清楚,就是因為和柳弱水私離王府,他才更應該區分上下。
柳弱水凝睞著他。「連累你了。」
「不。」仇煞搖頭。「陪姑娘出來,是要替王爺照顧妻兒。屬下曾欠王爺一條命,這也是屬下報恩的方法。」
柳弱水娟笑。「我們以兄妹相稱,好嗎?」听他屬下來,屬下去,她明白他的顧忌,貼心道︰「我這一聲大哥,一世都敬你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