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住氣。」姬紅不厭其煩地提醒她。
「好。」鳳靈兒甜甜地擠了個笑,翹起小指,舀了口湯喝下,像是漫不經心地提問。「你知道,那個斐冷是怎麼了嗎?」
姬紅逸笑,跟著她扮戲。「喔,那個斐冷可憐哪!听說十一年前,他們全家慘遭殺手滅門。從他那個做諫議大夫的爹,到他們家未滿周歲的小佷子,三十七口,全死光了。」
湯匙砰地摔到地上,鳳靈兒掩口,全身微顫。「怎麼……怎麼會……」
她真的從沒想到過,他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想到他的境遇,她的心口……好疼哪!沒見的這些年,他是怎生的過啊?
好半晌,她才倒抽了一口氣。「那凶手是誰呢?」
「我的好姑娘。」姬紅之前就已經驚駭過了,現下倒是一派冷靜。「這滅門血案,通常是找不出凶手。一種情形是沒能找出凶手,第二種情形是沒敢找出凶手。有這本事、權勢養了批殺手,一口氣殺了官宦人家三十七口子的後台,誰敢動他啊!」
「原來這就是文大哥遇上的對手。」鳳靈兒臉色慘白,左手不安地搓揉著右臂。「師姐,你猜這是不是他找上索羅莽的原因。會不會他想憑借索羅莽的權勢為他復仇,或者……」
她打了個冷顫,頭皮不住發麻。
「或者——」姬紅說出鳳靈兒心頭的想法。「索羅莽根本就和這件事情有關,所以,他才急著把你推出來,這可能是那家伙,唯一殘存的一點良心了。」
鳳靈兒直覺地替他說話。「他不是壞人。」
「他不是壞人——」姬紅嗤笑。「對,他是好人。他改名換姓是為了行善積德;他從軍打仗是為了報效朝廷;他現在這副風流瀟灑的模樣,是因為月兌胎換骨;他這會兒笑口常開,是因為心存感激。」
「好嘛。」鳳靈兒微噘著嘴。「你干脆說他死里逃生、大難不死後,重新尋找人生方向,立志匡世濟民、振衰起敝。」「別惱了。」姬紅點點她的鼻頭。「我只是告訴你,他心里頭從來沒有放棄的,便是報仇。心懷恨意的人,就算不是壞人,也是個痛苦的人,讓自己痛苦,讓旁人痛苦,你何必跟著他和稀泥地痛苦下去。」
鳳靈兒蹙著眉。「陷進去或者痛苦,可要我丟下他,我也一樣痛苦。」
姬紅斜睨她一眼。「那個他是哪個他,是文君非還是斐冷?」
只那麼一句話,就叫鳳靈兒呆愣住。
她想起了,那時她對著斐冷,叫一聲文大哥時……他推開了她。
看她呆了,姬紅倒是笑了。她曉得鳳靈兒知道她話里的意思了。
姬紅湊前,整整鳳靈兒的頭發。「頭腦放清楚些吧!經過了這麼此事情,文君非永遠都回不來了。你做這些,是為了哪個文大哥啊?更何況,若要你認真回想文君非的模樣,你記得起來嗎?還有,那個斐冷是怎麼樣性情的人,你知道嗎?為了這麼個記不清、認不明的人,去趟這渾水,去冒這危險,有必要嗎?」
鳳靈兒不語,腦里冒出來的是斐冷的點點滴滴。
她的眼神逐漸飄忽。眉心一下舒朗,一下攢緊,俏臉忽而薄嗔,忽而抿笑。
唉!都要怨怪斐冷啊,把她弄得這麼的喜怒無常。
誰讓他一會兒惱她,一會兒逗她。一下讓她生氣,一下又讓她……心疼呵!
鳳靈兒終還是展顏一笑,她攀扣住姬紅的手指,直勾勾地盼著她。「也許記不清,也許認不明,可我知道分不開了。」
他們兩人的線,牽得很早,何時交纏上的,她並不知道,只曉得現在已經纏上,就難以分開了。
「唉!」姬紅嘆口氣。「你就是這麼傻,才叫你們分不開的。早猜到,跟你兜了一圈的話,你可能還是會作一樣的決定。不過,我要你真正地、仔細地想過,這樣我才能放心的祝福你哪!」
鳳靈兒拈笑。「我明白。」
「你明白?」姬紅手指滑出來,扣著鳳靈兒的額頭。「明白還願意做胡涂事,就剩你這傻子了。那家伙能得你這傻子,是他福氣。」
「他交了你這麼個聰明人,也是他運氣。」鳳靈兒瞅著她。
「哼!」姬紅冷笑。「交著我這麼聰明的人,有什麼好的。嗯……有啦!他慣常口是心非,我總是花言巧語,沒事時,兩人打打啞謎,倒還有趣。不過,要真有什麼事情,我可能會同情同情他,可叫我拚了命,跟著他出生入死,那是不可能的,這種事情,只有你做得來。我想,要不是你做得來這事,我想他心里頭,也不會惦著你。」
鳳靈兒笑笑。「他心頭擺了三十七個人,還有地方惦著我嗎?」
她傻呵!因為就算是他沒把她鳳靈兒掛在心上,她還是不會丟下他的。???數日後,「相國府」。
後花園內,花團錦簇,蝶影翩飛。」只精巧的秋千,從奼紫嫣紅轉出一道麗的身影,坐在秋千上的索羅樺,雪膚透紅,直比花兒嬌艷。
「啊!」秋千蕩得高遠,她驚呼出口,可秀顏還是歡喜開心。「斐大哥,你別蕩這麼高,我會怕的。」
斐冷在後頭,幫她推蕩秋千。「你不用怕,我絕對不會讓你摔著。」他的聲音,無論何時听來,都比南風還要燻暖。「小姐。」小青掩嘴偷笑。「斐公子,怎麼舍得讓你摔到。」
看著斐冷和索羅樺,她心里頭可是羨慕死了呢。
索羅樺嬌嗔。「小青。」羞到耳根子都紅了。
斐冷揚唇,露出抹惑人動心的笑容。
「斐大人。」一個奴僕匆匆跑來。
「有什麼事嗎?」斐冷慢慢地緩了秋千的速度。
奴僕恭敬地行禮。「我們家大人說有事情,要請大人到書房一趟。」
「我這就去。」斐冷拉定住秋千,朝索羅樺一笑。「索羅妹子,我去去就來。」
小青插嘴。「斐公子,我們家小姐還有不等你的道理嗎?」
斐冷拿出扇子,輕敲著小青,逸出抹笑。「沒規矩。」
小青吐著舌頭,把頭低下,過半響才抬頭。「咦!斐公子怎麼這麼快就不見了。」她探頭探腦的張望。
「你在這兒胡言亂語,人家怎麼待得下。」索羅樺白了她一眼,旋過身子。
小青跟著轉身。「哎呀,小姐,你別怕斐公子走掉。你看相國大人平常都不讓咱們到書房去,這會兒卻請斐公子過去。我看他一定是要跟斐公子商量你們兩個的婚事。到時候,斐公子哪里走得掉?」
索羅樺作勢打她,殷紅的唇畔,卻止不住嫣然的笑意。「死丫頭,你還貧嘴。」
打歸打,她心頭可是甜孜孜的喜著。
也許菩薩應了她的祈願,良人……良人這會兒就要賜給了她了。???斐冷讓人領到書房,只見索羅莽站在一幅字畫面前欣賞。
他作揖出聲。「斐冷,見過相國大人。」
「來!來!來!」索羅莽把他帶到自己身邊。「听人說你精通書法,我這里有幅字,你幫我看看。」
「不敢。」斐冷仔細端詳著,片刻吟道︰「這詩作雄渾,下筆進勁,凜凜然有生氣,必定出自心胸朗闊、氣勢萬千之人的手筆——斐冷不才,猜是相國大作。」
「見笑,見笑。」索羅莽開心地笑著,邀他坐下。「也只有像你這樣在沙場上拚斗過的男兒,才能看穿我這筆下的意思。我看你,年紀雖輕,可已經是揚名立萬,志向定然遠大。往後有什麼打算,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說給老夫听听。」
「這……」斐冷故意略顯遲疑,才一展笑容。「男兒所求莫非拜相封侯,皇恩浩蕩,賜斐冷等人南疆封土,斐冷此生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