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她吩咐清楚了吧?」冷玦瞥向冷靜,未曾看著程暖晴。
「是。」冷靜躬身應答。
看他們倆有問有答,程暖晴偏低頭,噘嘟著嘴,心頭暗嘀咕——什麼嘛?!自己把人家找來,可看也不看人家一眼。昨晚听冷玦這麼說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是在乎她的。
「程暖晴!程暖晴!」冷玦喊了好幾聲。
「是!是!」程暖晴才從發呆中醒來,猛地抬頭。「靜爺吩咐的我都清楚了,是吧,靜爺……靜爺呢?」程暖晴倉皇地左右轉首。「啊,走了啊?」
冷玦瞅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問題。
程暖晴從耳根發紅,再度壓低頭。
冷玦淡道︰「往後我的日常起居,都由妳打理了。」
這決定有些沖動。畢竟把生活交由胡涂的人打理,是有幾分冒險的。可遇上程暖晴,他想似往昔那般清明,怕是有些難了。
「是!」程暖晴霍地昂首,大聲呼喊著︰「我會盡心盡力的。」她一臉笑靨燦燦。
冷玦剛毅的唇色略微軟化。「隔壁已經騰了間房給妳,往後妳就住在那兒,省得妳又迷路了。」他旋身回座位上。
她趕緊跨開腳,跟上他的步子。「王爺——」程暖晴才正要為他的體貼感動,這又遭他奚落。「別這樣說嘛!」
冷玦坐定,隨手舉起茶壺。「我也不想這樣說。」可這畢竟也是實話。
程暖晴連忙丟下包袱,沖到冷玦旁邊。「我來。」一手搶下他的茶壺,一手奪起茶杯。「這事由我……」她沖得太快,以致重心不穩整個人往桌上撲趴。「啊!」
「小心。」好在冷玦眼明手快地穩住她。
「沒事!沒事!」程暖晴趕快站定,手里舉著安好的茶壺和茶杯。
冷玦的目光,由她的身上移到她手上的茶具。「嗯。」腦里晃過一個想法——等一會兒這茶壺或茶杯還是會讓程暖晴摔破。
「嘿!嘿!」程暖晴尷尬地擠出兩聲干笑。「這茶壺好漂亮呢!」她看得出來冷玦正盯著它們看。「很貴吧?還好剛剛沒摔破,否則我在這兒當一輩子的差,也賠不了這麼多。」
「妳賠不了這麼多,是因為妳還會摔壞更多。」冷玦決定賭,程暖晴等會兒會摔壞茶杯。因為她能注意的事有限,現在注意到茶壺,一下可能就忘了茶杯的存在。
程暖晴臉上困窘地發紅,細細碎念︰「不會啦!我會小心的。」
她很認真地倒滿一杯茶,圓睜的黑眸直勾勾地瞅著茶杯,傾下一柱熱燙的澄碧水流。她有心,要為他好好做事。
那樣的專注近似虔誠,裊竄的茶煙,一似祝禱的馨香,直接沁入冷玦心窩。「小心燙手。」他聲音里是罕有的暖意。
程暖晴刷地轉過頭,唇畔春花落轉。「不……」麗容猛地轉獰。「啊!」才一失神,茶水從杯緣滿出。「燙啊!」程暖晴痛呼出口,迅速地將茶壺砰地放回桌上,可?啷一聲,滑膩的青瓷茶杯彈到桌面,直墜地下,應聲碎散。
俊眉微蹙。「有沒有怎樣?」欺身湊上探著她紅腫的手指。
「我沒事。」程暖晴輕軟的嗓音,有幾分哽咽。「可是茶杯碎了。」心中責怪自己,這點小事也會出錯。
他早猜到了。「沒關系,不會要妳賠的。」冷玦俯身,打開桌上的紫檀小盒,從中翻找藥瓶。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程暖晴頭一回惱恨自己的粗手笨腳。本來想倒好一杯茶,沒想到連茶杯都叫她摔碎了。「我會想辦法賠的……」
冷玦擰眉打斷她的話。「我說了,不用賠。」一心尋藥,沒轉出程暖晴語中懊惱之意。
他的語氣恢復往常的生硬,刺得程暖晴心頭酸澀,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念著︰「我真是笨……」
「什麼?」冷玦抬頭瞧她,手里拿得是方才找出來的藥瓶。「又怎麼了?」才發現程暖晴眸里珠光盈閃。「很痛嗎?」她這樣弄得他有些慌,也有些煩。他不曾認真地對待過任何姑娘,不能明白她細膩脆弱的那面。
「不會。」程暖晴含住發紅的手指頭,喃喃道︰「對不起,我再倒杯茶給您。」
冷玦皺眉。「不用了。」不解她的心思。「妳別踫這茶壺,省得一會兒又摔壞了。」他心底盤念著只要不再讓她摔壞東西,她就不會內疚。
冷玦踟躕下,還是將藥遞給她。「自己抹吧。」程暖晴看似委屈,和進來之時大不相同,叫他一時弄不清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她。
開始動搖了,也許不該叫程暖晴來服侍的。與一人親近,便有與人親近的麻煩,即便是程暖晴亦然。
程暖晴雙手緊握著冰涼的藥瓶,勉強擠出笑容。「我不是很痛,等一下再抹。
我先把地上收拾……」
「別了。」冷玦堵住她。「我讓旁人處理就是了。妳若割到手,我不還得找藥?!」
這話並無惡意,可听到程暖晴心頭又是一凜。
冷玦的話,在在听來,都像是指她迷糊無用。以往誰笑她,她都不會掛心;可冷玦是她喜歡的人,她不想叫他也這般看她。
「不會的。」她急急申明。「我會撿干淨,不會割到手,也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匆忙放下藥瓶,繞出桌角。
「啊!」她腳才跨出,一個踉蹌,讓不知名的東西給絆倒。砰地一聲,四肢以最難看的方式著地。
這……「妳沒事吧?」他的房間是鬧鬼了嗎?怎麼程暖晴一進來就諸事不順。
冷玦湊上前將她拉起。
程暖晴脹紅臉地攀住冷玦起身。「謝謝。」直到站定才放開冷玦。「我沒事。」
「還好沒叫碎片割到。」冷玦迅速地將碎片拾起,眼楮一轉,瞥見絆住程暖晴的東西,吁了口氣。「拿好。」順手丟給程暖晴後,便徑自扯了張紙包起碎片,沒再看程暖晴一眼。
程暖晴接住後,才發現這是她自個兒先前亂扔的包袱。
她真是笨蛋……莫名地,一股子情緒涌上,眼淚突然從眼眶翻滾。「嗚嗚……」本來還只是抽抽噎噎的,後來她索性緊抱著包袱放聲大哭。
冷玦無措地杵在旁邊。「怎麼了?不是說沒事嗎?」不曾見她這樣失聲大哭,除了叫章永欺負的那次。這次……難道是他招惹了她嗎?
冷玦呆愕了半晌,略微僵硬地傾得攬住她。「好……別……別哭了。」
遲疑但溫醇的嗓音軟入程暖晴的耳里,她猛地拋下包袱,死命地抱住冷玦。
冷玦身子倏地震懾住。
「嗚……嗚……」程暖晴只管在他懷里嗚咽哭泣,黏糊地低吐︰「王爺……我真的想……好好做的……也不想摔壞杯子……也不要丟臉出丑……听靜爺說……你叫我來服侍時……我心頭……是很高興的……只想著……也要叫你開心才是……我不想要自己這樣沒用的……更不想教你失望……」
斷斷續續的言語,叫冷玦听得心神一蕩。才曉得,她的行徑不是莫名不可解。
她的心思無旁,只是單純的為他啊!而他無心的言語,竟是這般傷她。
身子頓軟,冷玦暖暖地將她裹入懷中。「我沒失望。」
程暖晴擤擤鼻子。「那你為什麼那麼凶?不是因為氣我嗎?」他的懷里好舒服,讓她忘了兩人之間本該有的距離。
冷玦的嘴角微揚,看似溫柔的笑容。「我不是氣妳,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猛然才省悟,他慣常以冷漠待人,即便在心動的女子面前,也不懂得溫柔相待。
水亮的眸,一瞬又變得茫然。「什麼意思?」她以為不安的只有她一人,難道他也是?「我不知道怎麼服侍你才好,難道你也不懂怎麼讓我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