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天把茶杯遞出去。「拿去!」不對啊——他才是戰雲飛的救命恩人哪!
他怎麼會這麼倒霉,救了情敵——情敵?!杯子從沈寒天手里滑下去。
「啊!」綠袖叫道,不明白沈寒天怎麼會一時失神。
好在戰雲飛反應快捷,及時救下杯子。「沒事!」只灑出了幾滴,濺到身上。
「寒天,你是怎麼了?」綠袖探手拉住沈寒天的衣袖。
「沒,手滑。」沈寒天看著綠袖,眼神中有些古怪。
綠袖避開沈寒天的視線。「失禮了,戰公子。」寒天的眼神,讓她好慌,再不能讓他這樣看下去了。「寒天沒惡意,只是孩子性,做起事來毛毛躁躁的。」
她知道沈寒天極是要臉,這麼說準能惹怒他。
丙然,沈寒天鐵青著臉。「師姊!我不是孩子!」
「好,你不是孩子——」綠袖撐起身子,沈寒天箭步沖到她旁邊攙扶她,綠袖一手勾上他的頭。「不說你是孩子了。」她模頭的樣子。擺明把他當孩子。
她的心蠢動得厲害,怕讓寒天看出她在做戲,她現在想騙的,不只是寒天,也是自己,老天得保佑她的手指,可別再顫抖。
她戲演得好,嘴角的淺笑,依舊燦美。「寒天,攙我過去,我想吃點東西了。」
「嗯」明是氣她當自己小孩,卻無法對她動怒。「你坐好,我幫你穿鞋。」
沈寒天安下她,蹲低身子為她套上鞋子。
戰雲飛看著這幕,心思轉動,沈寒天的動作溫柔,綠袖的神態安適,可見他們的感情……那綠袖為什麼要惹怒沈寒天呢?
綠袖抬頭瞅著戰雲飛,看他的神色,也是瞧出些端倪了吧!
戰雲飛果然是聰明人,綠袖雙手合十,朝他做著拜托的樣子,戰雲飛視線跟著她的眼神,游移到沈寒天的身上,綠袖輕點好幾下頭。
「師姊,好了!」沈寒天仰頭看著綠袖。
綠袖馬上彎下雙手,圓成拳頭抱在懷前,她笑笑。「寒天,我剛看了一下,從這到桌上還有些路呢,我想你背我好了。」
沈寒天彎腰,背起綠袖。「你坐好!」
「嗯。」綠袖趁這時,對著戰雲飛吐出無聲的謝謝,戰雲飛以笑容響應。
見沈寒天走到桌邊,戰雲飛立時挪出張椅子。「綠姑娘,小心坐下。」一手搭扶她,助她穩住身子。
等沈寒天站好,綠袖對戰雲飛報以燦亮笑臉。「戰公子一並坐下來用膳吧!」
綠袖替他拉開椅子。
戰雲飛也不客氣地坐下。「那就打擾了。」
沈寒天站著,等著綠袖的反應,綠袖轉頭朝他一笑。「寒天,你不會也等著師姊招呼你吧?」拉開另一邊的椅子。「還說不是孩子,連這也計較。」她嘴上咕咕噥噥地嘟囔著。
沈寒天憤憤道︰「師姊!」他要怎麼說,才能讓她明白,他不是使孩子氣,他是……他是……他是嫉妒!
綠袖沒特別搭理他,徑自擺起桌上碗筷。「這些都是寒天為我準備的,他真是個好師弟。」嘴上是稱贊他,其實是不斷提醒他只是師弟。
一副碗筷給了戰雲飛,另一副擺在自己跟前。「啊——只有兩副呢!」她對寒天展顏。「寒天你再去拿一副,我和戰公子等你一起吃。」
「我……」沈寒天氣結。
「怎麼了?」綠袖拿他當孩子,又模模他的頭,沈寒天當場揮手擋開,綠袖薄怒。「你……」吸了口氣,像是壓抑怒氣。「你到底是怎麼了?不過就是讓你拿副碗筷,干麼臉色這麼難看!」
他賭氣,「為什麼要多拿一副,我本來就只準備給兩人吃。」冷眼瞪向戰雲飛。
「綠姑娘——」戰雲飛很懂得何謂火上加油,他馬上站起來。「不過就頓飯,怎好傷了兩位的和氣,我改天再來叨擾。」
綠袖拉住他。「沒這道理,這飯兩人吃、三人吃本來就沒什麼差的。」
「師姊——」沈寒天霍地起身,「這頓飯只能兩人吃!」——戰雲飛是情敵,有他無我,這是場決斗。
綠袖仰頭。視線兜轉在兩人中。「好!那你們兩人吃吧!」
背轉過,腳又扭到,她眉頭頓縮。
「沒事吧?」戰雲飛和沈寒天立刻蹲身探看她的腳傷,兩人動作幾乎一致。
「沒事!」可綠袖只對其中一人露笑,那人是戰雲飛。而不是沈寒天。
沈寒天刷地起身。「沒事就好!」他臉色奇差,凍雪結霜。「我知道了,該吃這頓的是你們兩人。」拂袖轉身,甩開大門,門搖搖晃晃,來回蕩了兩圈。
「寒天……」綠袖的聲音,飄飄地在門邊回旋。
戰雲飛拍拍她的肩膀,轉身把門關上,落上綠袖微弱的嘆息。
第八章
戰雲飛轉頭,和綠袖目光相接,綠袖擠出個笑。「戰公子想吃些什麼?看你的樣子,也還沒吃過。」
戰雲飛看上去只比沈寒天好些,想來他奔走一夜,也夠焦心的。
他走回桌邊,「綠姑娘隨便弄,我隨便吃。」
綠袖夾了點菜,放人他的碗中,本來想說些什麼卻還是靜默下來。
她舉著筷子,盯了桌上半晌,目光不自覺地瞟到門口。
戰雲飛沒動筷子,望著她,「沒胃口?!」
綠袖點頭,不過卻舀上碗湯。「是有些吃不下,可不吃也是不行的。」殘留的熱氣蒸燻到她臉上,美目潤出濕涼的水氣。
她兩手捧湯,湯只沾唇,便放下碗。「戰公子,有件事我想同你說。」
「我還在想,你何時要告訴我?」戰雲飛為綠袖斟上一小杯酒。
「謝謝。」綠袖接過來,一口仰盡,月兌口。「我可能快死了,最多再拖上半年、一年吧——」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嘴角微漾。「說出來好多了!」兩道涼濕從臉頰淌下。
「這……是怎麼回事?」
綠袖以手拭去眼淚。「也沒什麼——」吸吸氣,讓自己恢復平穩。「我……」
她雙手握緊,指頭壓得泛白。「我的心髒自娘胎出來便有病,這一年才開始發病。
我娘也是這樣的,她曾告訴我,發病後,大概活不上兩年。」
「這……這怎麼可能,你娘朱彤夫人不是『神醫門』唯一傳人,『神醫門』
響譽江湖近百年,怎麼會……」
看戰雲飛震驚的樣子,綠袖反而平靜許多,還喝上口熱湯。「『久病成良醫』,先祖醫術之所以精深,乃因世代都傳有怪病。無奈醫者醫人,卻難自醫。這就是為什麼『神醫門』人丁日衰的原因。」
「那……你師弟不是小神醫,他……」
綠袖一笑。「他怎麼會有法子,他醫術遠不及我。寒天好武不好醫,若不是我盯著他,怕他醫術難有所成。我叫他學醫,一來是想讓『神醫門』的醫術後傳。
我『神醫門』雖然無法自醫,可還有幾分救人的本事。二來是為寒天好,他愛在江湖行走,難免樹敵,行醫救人,對他會有好處的。」
「你……你都這樣了,怎地處處想的還是別人。」戰雲飛心疼他說不出話,他別過頭,雙手握緊,就怕舍不得地想把她攬入懷中。
「我雖沒救過幾人,可也還是學醫的人,多少得把別人放在心頭。」綠袖的聲音在他耳畔輕柔地吐著,她掰開他的手,沖他露笑,不一會兒把碗交在他的手上。「要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臉色這麼難看做什麼?吃飯哪,不吃是想餓死啊!那我和寒天,不真白救你了!」
他對她的好,夠叫她記懷了。「告訴你不是要你難受,是誠心求你幫忙。」
戰雲飛把碗放在桌上。「沒什麼求不求的,你開口,我沒有不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