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我從靈珠看到你的樣子了——」她睇了斷情一眼,眼中淨是不屑。「我真是不敢相信,孤冷狂傲的雪山冷狐怎麼會變成輕薄無賴的市井之徒?」看他那樣子,她有說不出的心痛。
「我那樣子很惡心、很讓人討厭?」斷情問道。
「對。」她很不願這樣回答,因為誰都不願用惡心討厭來形容自己所愛。
斷情冷笑。「很好!」
當然很好,因為這就是他要達到的效果。他就是不要無欲愛上自己,才做了這樣的犧牲,這樣不是很好嗎?
另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從心底響起,那個聲音像是受了傷一樣的暗啞——真的讓她討厭了!真的不會讓她愛上自己了……「為什麼你要用這種樣貌跟她見面?你真的這麼愛她,愛到你可以沒有自己了嗎?」火狐的聲音里透出傷痛。
斷情冷冷地回答︰「這是我的事!」其實他並沒有很討厭火狐,起碼火狐知道他愛無欲的心情。為了這個緣故,他反倒覺得火狐算是某種同伴了。
「忘了我,回雪山專心的修煉吧!」他突然又想到無欲了——如果無欲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也會這麼說吧!
「不!」火狐答得堅決。「我要留下來,直到把你搶過來為止。」她伸手要去握住斷情。
斷情一閃,怒道︰「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我不但要把你搶過來,還要讓你離開這把該死的劍。」她直勾勾地瞧著斷情。「我要讓你明白,我的本事比那女人高,而且我比那女人更愛你。」
「你想和無欲斗法?」斷情語帶威脅。
「對——」唇畔那抹嫣紅,笑得詭譎。「而且我已經和她在斗法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冰冷的劍鋒抵住她的頸間。」听過嘯天虎嗎?」她用衣袖拂開劍鋒。「他可是欠我一次人情。」
劍光一寒,數道劍氣齊發。「你找了嘛天虎做什麼?」
「你猜不出來嗎?」火狐躲過創氣,挑釁地笑著。
「該死!你這是聲東擊西。」劍光轉為盛怒的火紅,殺意騰騰,他頭也不回地往樹林中飛奔。
「哈哈哈……冷孤我就欣賞你的聰明!」身後傳來火狐得意的笑聲。
☆☆☆
斷情簡直要瘋了!偌大的森林,陰黑冷寂,他怎麼也尋不到無欲的身影。幸好山林傳來一聲聲山呼地動的虎嘯,才讓他抓到追蹤的方向。
他心急如焚地追著咆哮聲,可是只一會兒聲音就斷了,像是被無情的森林給吞噬掉一般,連個回音都不殘留。
也虧他方向抓的正確,才讓他瞥見那龐大的斑斕身影,黑暗之中,老虎的眼楮炯炯發亮,他想也不想地發出劍氣,幾乎同時的,一道人影飛身撲向老虎,老虎撲倒在地,腳上仍被劍氣削出一道血痕。
「斷情!你怎麼這般莽撞?」這人影不是別人正是無欲。
斷情一驚,這才注意到無欲幾乎毫發未傷,看來根本就是他在白擔心。
「我不是說過,不要你造殺孽嗎?」無欲的聲音有一絲嘆息。
「我以為……」他的心被悶悶地敲了一下!
無欲蹙著眉頭,伸手為老虎療傷。「你下手怎麼這般狠辣!」老虎傷口極深。
斷情的心頭卻是更痛,他飛身奔來,卻只落得自作多情;他心急如焚,卻被指為下手狠辣,他為了她……原來這一切只是多余的!他的心驀地寒了起來。
劍光冰冷。「我見它是只公虎,不是什麼美麗的母虎,下手自然狠辣。誰叫它長得不好看。」
像是察覺什麼不對勁的,無欲抬頭看了一眼,當然她什麼表情也看不到。
「我知道你是擔心他傷了我,我很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是我不希望,這樣的關心反而害你傷了別人。」她的手上透著紅光,輕輕地掩飾在老虎的傷口,傷口逐漸變小。
她沖著斷情笑著︰「你這是關心則亂。否則以你的修為道行應該看得出來,它已經敗在我手下,才會現出原形的。」即使在淡薄的月色下,那抹輕淺的微笑仍晶燦登亮。
一抹笑將斷情帶回恍恍惚惚的記憶中,記憶中女子也有抹動人的笑,那抹笑是專屬于春夜的溫柔,連月色都是迷夢的暈曦。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城看那株關。他心甘情願放棄所有,就是為了能見到那女子唇畔輕吐的幽香如花笑饜。
可是……這是同一朵微笑嗎?他輕輕地問著似夢的記憶。
斷情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即使沒有答案,依然讓那輕淺的笑容,輕易地安撫了自己,真的是毀了,所有的冷靜,所有的嗔怒都毀了!
只是這抹笑並不是專用于斷情的……無欲托起老虎的腳掌,唇畔是一樣的淺笑。「這只是嘯天虎。」老虎的傷勢看來已經痊愈,他站起身子繞在無欲的身邊打轉。「他倒不失為山中之王,行事磊落。剛才它有偷襲我的機會,卻沒有動手。」
她輕拍著猛虎的頭。「也許你們可以交個朋友!」猛虎雙腳撲地,溫馴地坐了下來輕輕地低吼著。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嘯天虎貼坐在無欲身邊,斷情有些怏怏不快。「等它變成母的再說!」
老虎似是被斷情激怒,低吼一聲,騰地躍起,向斷情發出攻擊。
「來啊,你這只笨老虎!」斷情不但不回避,還從老虎身邊削過,以示挑釁。剛才心中的不舒坦,全算在嘯天虎身上了。
平日挨了斷情一劍,瞞天虎心中已是不快,現下又遭到羞辱,更是讓它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血盆大口,張拔著暴發的怒意。
老虎昂首吼叫,咆哮之聲在山林中回蕩,大地似乎被它的怒意給震動了!
雙方緊繃的態勢幾乎是一觸即發,老虎騰地飛起,迅疾的劍光暴射出去,人影閃電似的夾擊在劍光虎影中。
「胡鬧!」劍光一偏,劍柄已讓無欲握在手中。
她將劍順勢插入地上。「斷情,你的玩笑也開得有些過火,你們該和平相處才是,怎麼好逗弄它呢?」
一個後翻,躍坐于猛虎身上的皮毛,婉言安撫道︰「斷情說話向來都是這個樣子,你別同他計較。」
無欲只顧著安撫嘯天虎,完全沒注意到,斷情冷冷地被遺忘在角落里。他默默地睜望著嘯天虎,濃濃的酸啃著他。
啃的酸濃,濃濃的釀成帶苦的笑,發酵出來的苦味竟是這麼荒謬。
可笑!斷情笑著自己。
所有的事情再簡單不過,他的莫名不快,只是為了「嫉妒」!
一只狐狸嫉妒著一只老虎?他冷哼一聲。
天下還有比這種更荒誕不經的事嗎?他又笑了……笑得悲哀!
盡避知道無欲不可能愛上嘯天虎,他還是嫉妒著嘯天虎,因為它能做到斷情這輩子做不到的事情。
他不可能像它這般靠在無欲身邊,真實地踫觸著她,吸吮著她的氣息,這些永遠不可能。因為他只是一把冰冷的劍!
這一切是他選擇的.不是嗎?是他甘心用這樣的形式與她見面的。他自願化身為寶劍守候在她的身邊的,自願放棄一切,包括——情感和形體。
只是她需要他嗎?其實……好象不需要,今生的她其實不需要他的保護。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只有他一個人還戀著千年前的情。
千年,好久以前了……會不會,會不會一切只是他的夢境,一個他做了千年還不肯忘的夢。
無欲突然抬頭看了一眼斷情,她不確定自己為什麼要看著他,只是風驀地刮起了一陣悲傷的氣息,莫名地揪著她淡淡地難受。
甩掉淡淡的哀愁,她俐落地從猛虎的身上跳下來。「斷情,和嘯天虎說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