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評會表面說會公正公平地審理此事,但其實私下的態度是完全偏向他這邊,只要一有新的進展,就會對他透露,甚至還傳授反擊的方式。
相較之下,當事人的他,反而顯得異常平靜,對于她的說法,也沒去辯解什麼。盡避他是如此的不配合,人評會還是抓到她的漏洞,那些照片的來源太奇怪,讓人不得不懷疑。
若說他們是賓館針孔偷拍的犧牲者,被人認出他就是宙威協理,所以發送黑函檢舉,這並說不過去。因為會寄黑函的好事者,定會把事情鬧大,不可能只費心寄進宙威的內部郵件系統,而不在網路公開流傳。
因為這層考量,人評會決定暫不報警處理,避免造成當事人不必要的傷害。奇怪的是,姜霽月也沒抗議,她只要求審慎評核他的品格和適任與否,而非將他繩之以法。這麼不堅定的立場,反而讓人評會更加確認她在自導自演。
既然性侵之說不成立,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麼必要去做出處分?但若這麼判定無事,又怕姜霽月會再做出第二波攻擊,所以他們只能先用拖延戰術,研議對策。
即使人評會的成員都達成噤口的協議,這件事,仍在宙滅渲染開來。
大部分的人並不曉得實際的詳細情形,但從那封來路不明的黑函,和人評會密集召開的情況,他們大概推測得出發生了什麼事。
人言的推測,貼近真實,卻比真實更駭人。
他們都說,小小的行政專員與人同伙,下藥設局迷倒協理,拍下照片予以勒索,勒索不成,起了內哄,共犯一氣之下直接發送黑函,才把事情整個鬧大。
「欸,哪一個啊?」這兩天借故跑來這個樓層洽公的人多得不計其數。
打擊最凶的,反而是當初和她交好的總管理處同事。「就那一個,往前數過去第三排、坐在走道旁邊那個?看不看得到?要不要我叫她站起來給你看?霽——」
名字還沒喊完,就被人拉下來。「別這樣啦!就是她哦?沒有很漂亮啊……」
對于那些騷動,姜霽月置若罔聞,她只專心地盯著螢幕,做著自己的事。
反倒是旁邊的楊明誠,看了很不好受。
那些女孩子都覺得過去被霽月騙了,所以對她的唾棄也就比其他人都深,而且協理在員工旅游為她們伸張正義的形象,緊緊抓住她們的信任,全都一面倒,同聲討伐。她們卻都忘了,當初第一個奮不顧己挺身而出的人,是霽月。
他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但不管他怎麼問,霽月什麼也不肯說。听到旁邊傳來聲響,轉頭看到她在收拾東西,他才發現下班時間到了。楊明誠趕緊關電腦,見她離開,心里更急,隨便抓了車鑰匙和手機追出辦公室。
沖到電梯前,沒發現她的人影,四下張望,看到安全梯的門正好關上。他連忙推門出去,果然看見她正朝下走去。
「霽月、霽月!我載你吧!」楊明誠朝下一喊,快步下樓。
「不用。」她頭也不回,走得很快。
「我今天剛好要去南港,順路。」楊明誠繼續追。不是想探什麼口風,而是不想再看到她站在路旁等公車的樣子,很多人都藉這個機會毫不掩飾地對她指指點點,讓他替她覺得很難過。
「不用。」依然是這兩個字,喀嚏喀嚏的腳步聲快到分不清節奏。
楊明誠追得氣喘吁吁,眼見一樓都快到了,幾乎想放棄。
突然,腳步聲停止。
他一喜,以為她改變主意,加快腳步狂追,沒想到繞過兩段彎,赫然發現她緊抓著扶手蹲坐在地。
「你怎麼了?」他趕緊上前,看到她臉色白得像紙,嚇都嚇死了。
姜霽月搖搖頭,暈眩得說不出話來。
她可能是下樓下得太急了……她做了幾個深呼吸,覺得好一些,攀住扶手站起,就要離開,但才下了一個階梯,暈眩又整個襲來,她眼前一黑,毫無抵抗能力地朝前倒去。
楊明誠及時拉住她,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得驚喊︰「霽月?你還好吧?霽月!」
失去意識的她,已無法回應,雙目緊閉的小臉毫無血色。
沒遇過這種狀況,楊明誠不知所措,抬頭看已到了二樓,牙一咬,將她背起,繼續往下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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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姜霽月醒來時,四周刺鼻的藥水味和嘈雜的人聲,讓她蹙起了眉。
這是哪里?她怎麼完全沒印象?她眨著眼,努力回想,乍醒的神智卻很恍惚,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只知道,這兩天她像行尸走肉,只是規律地上下班,封閉的心神,把她跟這個世界全都隔絕。
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她就會想起他,想起一切,蝕心的苦,會讓她痛得無法自已。很簡單的,定下心,什麼都不要想,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你醒啦?」楊明誠就站在床邊,笑得很尷尬。
「學長?」她困惑低喊,撐坐起身。「這是哪里?」
一看到她動,楊明誠睜大眼急喊︰「危險!你別動、別動,求求你!」
姜霽月撐到一半的動作僵住,更疑惑了,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緊張。
餅來探視狀況的護士听到,翻了個白眼。「先生,她只是懷孕一時貧血昏倒,沒那麼夸張好不好?醫生有開一些鐵劑和維他命,如果不暈的話,待會兒去批價領藥就可以走了。」護士話說得又急又快,把一張單據交給她後離開。
姜霽月如遭雷殛,護士後面說了什麼,全都沒听進去。她轉頭望向楊明誠,看到他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剎那間,她的腦海一片空白。
懷孕?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牆上白板的字,說明了她現在置身急診室。視線落回手上的單據,焦距卻模糊了。
她失神的模樣,讓楊明誠好害怕。「要不要……要不要我通知協理?」
那兩個字,觸動了她強迫深埋的痛。「我不準你告訴他!」她立刻翻開被子下床,她只想逃,躲到讓他找不到的地方。
「我不說我不說!你別這樣!」楊明誠急嚷,又不敢伸手拉她。「你動作這麼猛,對寶寶和你都很危險啊!」
姜霽月一頓,激烈的動作停了下來。寶寶……她竟懷了他的孩子……她不知如何是好,頭一低,眼淚奪眶而出。
除了第一次發生得太突然之外,之後她都有吃避孕藥,她沒想到,就那麼一次,她就中獎了。多諷刺?她要報復他的遺棄,卻連自己也懷上他的孩子。
楊明誠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自己回去。」姜霽月抹去淚水,四下找她的包包,現在的她只想躲回自己的房間里,不想看到任何與他有關的事物。
「這、哎喲……」楊明誠急得直搔頭,不曉得該怎麼辦,見她走出急診室,只好遠遠地跟在後頭。
姜霽月領到藥,正要走出醫院,從玻璃窗的倒影看到楊明誠一臉擔心的表情,她腳步一頓,覺得內疚。
她記起下班時的事,要不是學長在場,還把她送到醫院,可能……她的寶寶也會沒了……她按著平坦的小骯,一股溫柔悄悄而生,讓她不自覺地揚起唇角。
即使不希望他的來臨,但當發生了,本能的母愛立刻就將他們緊緊聯系。她心頭的不安,緩緩地穩定下來。
她停下腳步,回頭朝他說道︰「學長,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真的?」楊明誠覺得不妥,瞄她一眼,她臉上的神情說服了他。那是這幾天來,他看到她最平靜的模樣。「那……你再好好想想,別……別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