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旭看著她,俊傲的表情淡漠,讀不出喜怒。
沒有笑容的他,變得讓人難以親近。曲拂柳心一凜,低下頭來。她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像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偏偏,從今天早朝開始,他都是這樣,視線沒在她身上多所駐留。
「本王是問,地王對其他三位界王的述職有無任何意見?」南宮旭聲音沒有起伏,平穩地又將問題重復了次。
「沒有。」曲拂柳搖頭,覺得心莫名地抽緊。她讓他失望了嗎?「這都是我要向他們學習的地方。」
「是還需要學習。」
淡淡一句,重擊在她的心坎上。隱于袖下的手握緊,曲拂柳勉強笑道︰「是,我……臣受教。」
那句倏變的稱呼,讓南宮旭臉色微僵,隨即恢復泰然,繼續把會議結束。
這一切,看得風豫樂猛翻白眼。有沒有搞錯?要他防範,不是要他突然把落差弄得這麼大呀!
接下來,南宮旭喚來宮僕,要他們將奏章搬到她住的寢宮。如今不需要風豫樂的掩護,昨晚他已派人為她理出寢宮,當成她暫居的住所。
「有任何提文,另外記下,明天讓本王看過。」南宮旭對曲拂柳說道。「這些夠你忙了,你先退下吧。」
她以為他會帶著她,一本一本地看過的……忍著失望,曲拂柳站起行禮,轉身離開。
「拂柳,你今天表現很好。」風豫樂不忍心,在她背後喚道。
曲拂柳回以感激一笑,才走出議事堂。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南宮旭握拳,刻意漠視心里的騷動,強迫自己將心神留在議事堂里。
然而,在和他們談笑間,她受傷的表情卻一直在腦海盤旋,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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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萬籟俱寂,書房中,桌案上暈柔的燭火,灑落在那張粉皙似雪的小臉上。
曲拂柳趴俯桌案,垂覆的彎長眼睫形成如扇陰影,凌亂的桌面滿是奏章和參考的書冊、記事,即使起伏不平,她仍沉睡著,手中還握著的筆,更顯示了她的疲憊。
一抹頎長的身影悄然走進,看到她連睡夢中都不覺地顰眉,南宮旭原本冷然的黑眸,立即被疼惜所填滿。
風豫樂把他罵了一頓,說他刺傷了她的心。
只要牽扯到她,他的果決,他的拿捏得宜,全然崩毀。曾經失去過她的恐懼,讓他看不清自己該怎麼做。為她著想,所以將她推到千里之外,卻又矛盾地想將她留在身邊。
逼自己不對她另眼相看,已費盡所有的心力,他要怎麼再去拿捏對她溫柔的尺度?怕一放開,就再也無法收回,會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做出不該做的傻事。
南宮旭輕嘆口氣,抽走她手中的筆,將她抱起,往寢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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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里,一片安靜。
望著那專注批閱的側臉,曲拂柳忐忑不安。
她昨天居然奏章沒看完就跑去睡了!怎麼會這樣嘛∼∼她明明立志要挑燈夜戰的,結果一早被宮婢叫醒,她還傻愣愣的,不解自己什麼時候爬上了床。
害她連梳頭的時間都沒有,立刻奔回書房,為昨晚延遲的進度繼續努力。
好不容易,趕完最後一本奏章,他也剛好來了。
曲拂柳靜靜坐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吐,就怕肚子里咕嚕嚕的聲響會傳了出來。一早起床到現在她什慶都還沒吃,她好餓噢!
「業城的百姓很守舊,變革不能如此激進——」南宮旭只要發現不對,立刻提出糾正,听得她不停點頭,拿著筆猛記,突然間,他停了下來。「你沒用早膳?」那聲響,讓人想忽視都難。
被听見了……曲拂柳窘紅臉,點了下頭。正確地說,應該是連昨天的晚膳也省了。
南宮旭擰眉,朗聲朝外吩咐︰「立刻送些糕點過來。」
候在外頭的宮僕應是,趕緊去準備。
「才剛開始,別就這樣把自己累壞了。」想到她昨天在桌上睡著的情景,濃眉擰得更緊,口氣不覺加重。
「對不起,臣會注意。」她又惹他不高興了。
「除了會議上,別在我面前自稱臣。」那稱呼,像劃下了兩人之間的鴻溝。
靶覺到他有一點點以往的親近,曲拂柳鼓起勇氣。「我是不是哪里做不好,讓你失望了?」
南宮旭一凜,不動聲色地開口︰「為何突然這麼問?」他這是在明知故問,他很清楚是他疏離的態度造成她的不安。
因為他沒對她另眼相看?還是他不再對她那麼溫柔體貼?曲拂柳說不出口,他沒做錯啊,要她怎麼去指責他的一視同仁?他只是將她這段時間的疏懶導入正軌,不代表必須一直這麼保護著她。錯的是她的希冀,不專心學習,還把心思浪費在私人的情緒上。
「我跟風王他們差好遠。」說出口的,是另一個隱憂。她怕再怎麼追趕,也追不到他們的境界。
看著她略帶落寞的表情,南宮旭突然好恨自己。他要怎麼解釋,為了保護她的清譽,所以他必須和她保持距離?要怎麼解釋,他不能對她和顏悅色,否則他會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只能選擇什麼都不說。「你多慮了,凡事都需要循序漸進。」
這樣是表示對她還是有所期待嗎?曲拂柳揚起笑。「你見過我爹嗎?他是不是一個好地王?」
「是。」簡單一字,卻隱帶無限追思。他遺憾沒有及早出世,得以領教前四方界王的文韜武略。
她好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從他的口中,得到這樣的稱證。「我會追上他的。」她仰起臉,自信滿滿。
他想擁她入懷,給她鼓勵,但他不能,因他听到了宮僕送來東西的腳步聲。把所有念頭抑下,南宮旭揚笑。「我相信。」
第四章
地王的出現,其實相當受到各朝臣的歡迎。
即使這些年的下落不明造成議論紛紛,但在南宮旭的壓制和曲拂柳顯露的法力證明下,異音雖未完全平息,但已讓人得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大家發現幻王為了與地王交接,把原本花在風王身上的時間,轉投注到地王身上,看到幻王終于可藉此擺月兌風王的魅惑,大伙兒謝天拜地的,見了曲拂柳不是夸贊就是道謝,只差沒感激涕零。
不明所以的曲拂柳只能微笑回應,一點也不懂大家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但她不想深究,因她的心,為了一件事煩著——
他說,她已學得很好,可以獨立了。
這意謂著,她必須和其他界王一樣,居住在自己的領地里,不能再待在他身邊。
自從她繼任地王,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態度一直保持距離,嚴厲中隱帶寬容,除了公事外,沒再對她透露出其他私人的情緒,不像以前會為她撫順發絲,還會牽她的手。
即使如此,能藉此每天佔有那一點點與他獨處的時間,她已經很滿足了。然而,她已經快連這點小小的冀求都無法保有。最近常常有整修住所的請示要她決定,每下一個決定,她就知道,她離去的日子更近了一天。
她很想說服自己這是必然的,她不可能永遠依賴他,但她還是好難過。
室內一片漆黑,曲拂柳躺在楊上,大眼失了以往的光采,茫然地看著上方。
她,睡不著。
他今天說了,後天初一會議結束後,風王會護送她前往自己的府邸。
今後,她就像其他人一樣,每月只能見他一次。
要是她沒那麼認真學,是不是就可以待在他身邊久一點?但她做不到,他花了那麼多功夫教她,她怎能為了自己的任性,辜負他的苦心和百姓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