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努力。」
略帶為難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里。
他叫我做任何事,我都願意。
唯一浮現的念頭,是他曾徑說過的這句話。
她總算明白,難怪他的態度變了,他在扮演,在石爺爺的要求下,將追求的男友角色扮演得絲絲入扣。
他沒愛過她,對吧?對他而言,她只是個命令,為了報恩而執行的命令……
方瑋看著門,突然間,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站在這里。
她不難過,一點也不難過,又不是沒和人分過手,不愛就不愛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感覺臉上癢癢的,她伸手去觸,卻觸到一片濕濡,她怔住。
為什麼會掉淚?為什麼指尖這麼冰?她一點也不在乎啊!方瑋牙關咬得死緊,要自己釋然,淚水卻不斷地潸然落下。
突然,門被拉開。
看見是她,和她哭泣的蒼白面容,言澍愣在原地。
倔強讓她逼回眼里的淚水,用力抹去淚痕,方瑋閃過他,走進房里。
「方爺爺,我來看你了。」她故作輕快地說道,藉由低頭拿報紙的舉動,遮住眼腫鼻紅的表情。「我念報紙給你听。」
她听到了。言澍懊惱閉眼,不曾體會過的擔慮揪緊了心。他無聲喟嘆,定了定神,而後旋回房里。
「你怎麼來了?」石宸寰驚喜低喊。
「早上有點不舒服,偷懶請病假。」發現聲音帶著哭過的沙啞,她清了下喉嚨。
「不舒服?阿澍,快帶她去看醫生。」石宸寰急忙喊道。
「不用了,我剛……」話還沒說完,一只大掌覆上她的額。
發現沒發燒,言澍放下心,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觸感讓他擰起眉。「走,我陪你去門診。」
他還要扮演這樣的角色多久?他竟能用如此關心的神情踫她?惡心感突然一涌而上,她甩開他的手,沖進廁所,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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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狀況,讓石宸寰擔心不已。
方瑋將一切全都歸咎到生病,石宸寰不疑有他,直嚷著要言澍送她回去休息。
拗不過石宸寰,方瑋只好離開。才一走出病房,她立刻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前邁進,眼中完全沒有他的存在。
看著她挺得僵直的背影,言澍輕嘆口氣,默默地跟在後頭。
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不是怕她會因此厭惡他,而是怕傷害了她,在她的世界里,婚姻和愛情是劃上等號的。
而今,他仍然傷害到她,摧毀了她期待的愛情。
出了醫院,見她往反方向走去,他上前拉住她的手。「我的車停另一邊。」
「我自己會回去。」她冷硬道,用力抽回手。
言澍不語,直接擋住她的去向。她的臉色那麼差,他根本不放心讓她自己騎車回家。
斑大的身形擋在面前,方瑋火大,生病中的她沒體力和他玩這種你擋我閃的游戲。
「你想怎麼樣?」直視他的杏眸閃耀怒火。「沒奉命把我護送到家,會讓你覺得怠忽職守嗎,言大律師?」
面對她的諷刺,言澍依然沉默。
「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辯才無礙嗎?為什麼不說話?」方瑋怒吼,眼眶忍不住泛紅。他逆來順受的態度讓她心好痛!
「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她受傷的神情,擰著他的心思。
「我不用你送!」在病房強忍的情緒全然爆發,她忍不住大吼。「你真偉大,為了報恩,什麼都可以犧牲,去你的!你犧牲你自己啊,為什麼要拖我下水?為什麼要讓我以為你也真的愛上了我?我還以為你真的在乎我……」她泣不成聲。
她的指控像銳利的劍,狠狠刺進他的心。「我是在乎你。」
「在乎?」方瑋譏誚大笑,淚水奔流。「你還要用這樣的話騙我多久?如果我不是他孫女,你才不會在乎!」
他無法反駁她。他慶幸是她,讓他可以守在她身邊︰卻又痛恨是她,他不能愛上她。但,若不是她,他勢必會在石宸寰的安排下另娶他人,和她再不會有交集。想到這樣的結果,言澍眉宇痛苦蹙起。
看到他的表情,方瑋心整個碎了。她竟讓他為難到出現這種表情……
「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想恨他,卻又為這樣的他心疼掉淚。淚奔得太急,抹了又掉,她干脆放棄,任淚水滑落臉頰。
見她抹淚抹得眼下紅成一片,言澍唇緊抿成一直線,氣他,也氣她傷害自己。想上前擁她入懷,但他沒有資格,他只能在身側緊握成拳,提醒自己別逾越。
「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變得跟以前不一樣,原來……我居然直到今天才懂。」她哀淒一笑,用力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他。「你可以不要愛上我,但請你別再用那種虛假的態度對我,可不可以?」
那被淚水浸潤的瞳眸,晶燦得讓他無法直視。他別開視線,才能逼自己說得淡然。「我盡量。」
盡量?就這樣?方瑋瞪著他,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為他感到難過。那時,他說得無謂,其實,他一直把父親的罪衍深刻心里,石爺爺的原諒,反成了種責難。
抹去殘留的淚痕,方瑋扳正他的臉,望進他的眼里。「如果做不到的話,我連個眼神都不會給你,就算你出現在我面前,我也會視若無睹,听到沒有?」
「別讓兩位老人家難過。」言澍低道。
他還好意思這樣對她說?方瑋一火,直接揪住領帶把他的臉扯到面前。
「去你的報恩!你想完成石爺爺的願望,我偏不讓你達成!」她在他耳旁大吼,倏地松手,轉身走回醫院。
哀住發疼的脖子,言澍走到樹下,點了煙抽,抬頭仰望天空。
視若無睹,個性直爽的她做得到嗎?若做得到,是否也代表著他傷她的程度?他長長吐了口氣,希望隨繚升的煙將心中的郁悶吐出,沒想到,反更加沉凝了。
第八章
病房里,方瑋拿著水果刀削隻果皮,正在挑戰一刀到底的技術。
「你最近和言先生怎麼了?」方靖遠突來一問,挑戰立刻宣告失敗。
那截斷落在地的隻果皮,就像是她來不及發展就已夭折的戀情。方瑋懊惱撿起,丟到垃圾桶里。
「沒怎麼樣啊,人家不愛我而已。」小小靶冒很快就康復了,但被他劃下的傷,卻一直埋在心里,無法痊愈。
「你是不是任性,跟言先生鬧別扭?」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
鬧別扭的是他好不好?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把報恩當成生命的意義?方瑋不悅嘟唇,卻又不敢說得太多。
「我很忍耐了,真的。」她低低地嘆了口氣,眼中有難掩的落寞。她都下最後通牒了,他還是那種態度,氣得她禁止他再出現在爺的病房里。「算了,天底下的男人不只他一個。」
「你很喜歡他?」
方瑋切隻果的動作頓住,想否認,但掙扎良久,還是說不出違心之論。
她點頭,憶起之前被他氣得跳腳的畫面,心頭泛酸。如果他能將對石爺爺的死心塌地拿來放在對她的感情上,該有多好?
他可以不用愛上她,這句話說起來輕松,做起來卻好難,她好想能和他單純地陷入熱戀,她真的很想再看到他挑眉咬牙的邪氣表情……
「改天見到他,我跟他說說。」他看得出那位言先生也喜歡她,若是因為誤會分手,那就太可惜了。
「沒用的。」她悶悶地切著隻果。他的心結太根深柢固,除非他自己,誰都解不開。
「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疼愛地看著她,方靖遠開口。「有一個人,他很愛一個女孩,卻因為無能為力,也或許是努力不夠,他只能抱憾終生,再也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