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娘咬緊下唇,她的性子原本就怯懦,現在更加不敢面對兒子的目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駱王妃的眼神在他們母子間溜來轉去。「你們不會真吃了熊心豹子膽,設計我兒子吧?」
「大娘,你誤會了,我一直在尋找大哥的下落,但是……」駱御行搖搖頭。
「可惡!」駱王妃氣極地警告。「哼!就別讓我查到是你們做的好事。塵兒可是我大哥敬承王爺最疼愛的孩子,如果你們敢設計他,我大哥絕對饒不了你們,我也不會給你們好日子過!」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行兒——」柳秋娘覺得自己真失敗,她沒有強硬的後台,足以保護自己的兒子。
侯門深似海,這苦命的孩子,注定要與她一同受苦了。
駱御行別過頭去,遣走了耿放,再度面對母親。
「娘,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什麼事?」好嚴肅的眼神,柳秋娘甚至不敢面對自己的兒子。
「听說你和耿叔到過江南,找過大哥,這是真的嗎?」駱御行看著母親心虛的模樣,心里早有幾分底了,但他實在不敢相信向來柔弱的母親會做出這種事來,他希望這只是自己的錯覺。
「我……我……」柳秋娘的眼神好驚恐。
他怎麼知道?這件事不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嗎?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啊!」他心痛地看著母親。「大哥對我們這麼好,你為什麼要害他?為什麼?」
「我……嗚——」柳秋娘隱隱啜泣。「我……對不起塵兒,我對不起他。」
「娘,大哥到底到哪兒去了?你快說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一夜,狂風暴雨,江水又湍急,她怎麼知道駱御塵會漂向何處?
駱御行簡直快急壞了。「你要知道,我查得出來你到江南見過大哥,大娘和敬承王爺也同樣查得出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隱瞞不了了。」
「嗚嗚——」柳秋娘驚恐萬分地看著兒子,眼淚更加紛流。「那怎麼辦?如果大姊她知道是我做的,行兒,你怎麼辦?」
她好擔心兒子的安危。
「娘,是你,真的是你……」駱御行就像被悶棍打中,頭昏眼花。「你怎麼那麼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無可奈何地,柳秋娘只好將那晚的事說出來。
「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我是不得已的。」她模著兒子的臉。「大姊三番兩次派人狙殺你,暗箭難防啊—.你能躲得過幾次?可恨王爺又只顧風流,不願正視。我想過了,你是庶出之子,無論你做得多好,在你爹心中,你永遠都排不到第一的位置,只有讓你大哥消失,消失在這個家里,他才會重視你。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娘,你怎麼能這麼想?其實大哥從來不曾跟我爭過什麼,還處處維護我們,你這麼做良心能安嗎?」
就是無法安心,所以她才會日日誦經祈禱,她願意承受一切的罪過,只求兩個孩子都能平安無事。
「你說大哥喝下了忘恩水?」
「……是。」柳秋娘慚愧地看著他。「我是個平凡又自私的母親,一心只想著要保護自己的兒子別受傷害。可是我好後悔,我的良心好不安,塵兒他是這麼好的孩子,我們卻要和他……從此陌路。」
她是後悔了,如果再有選擇,她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該喝下忘恩水的是自己的兒子。惟有遠離這座紛擾不休的王府,駱御行才會有安寧的日子過,才不會受到大房的妒恨。
可是這麼一來,她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兒子,不知道兒子是否安好,同樣令她痛苦、不安,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娘——」駱御行知道,娘既善良又怯懦,她會這麼做,全是為了自己。他無法責怪她,畢竟在她心里,一定更為難受。
現在只有祈求上蒼保佑駱御塵了,他是這麼好的人,相信一定不會有事的。
☆☆☆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幾日後,駱御行收到了一只信鴿,正是武逢所寄來的。
「大娘,大哥在蘇州,可是他……他好像失去記憶,也不願回來。」駱御行半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告知焦急的母親。
駱王妃看到那張紙條後,臉上有股說不出的陰沈。「失去記憶?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可能。」柳秋娘月兌口而出。知道駱御塵無恙之後,心種的愧疚也減輕不少,忍不住要替他解釋。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柳秋娘連忙回避她過于冷冽的眼神。
「大公子不像那種人,他一向懂事。」
「我兒子的優缺點不需要你來評論。」駱王妃吩咐道。「周護衛,你隨我走一趟江南,我要親自將人給帶回來。」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周護衛連忙退了下去。
臨走前,駱王妃回頭吩咐駱御行道︰「你也隨行。」
棒日,他們便立刻南下。
☆☆☆
另一方面,在心居里。
「那個叫武逢的還在門外啊?」見離江走進房里,冰心抬頭問。
「是啊!都跟他說我不是他的什麼大少爺了,他硬是不信。」之後,臉色突然愀變。「心心,你這是在做什麼?」
「畫畫呀!」
冰心像以往一樣在畫畫,不同的是在畫紙前多了面銅鏡,而畫作上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是她自己。
而讓離江的心跳差點停止的,是她蒼白得和紙張有得比的臉色。
「可是你的臉色……」
「臉色?」冰心撫著自己的臉,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嗯!是有點蒼白。」
何只有點?簡直讓人擔心,還有她那氣若游絲的聲音……
「你怎麼不去休息?這圖有空再畫就好了。」離江剛毅的眉宇緊皺,伸手想將她扶起,帶她到床榻上休息。
「哎呀!你弄壞我的畫作了。」她的手不小心畫到了畫紙,剛剛的心血都泡湯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著急。
「算了,反正也畫得不好看。」冰心將畫壞的圖丟棄,重新又拿了另一張新畫紙。「不知道為什麼,我畫自己總是很失敗。」
或許是不擅長人物畫吧!
「你畫自己做什麼?」離江詫異地問。
「送給你做紀念。」冰心對著鏡中的自己,又重新描繪起輪廓。
「紀念?」離江俊朗的臉色也漸漸有些蒼白。「不用了,圖就算再美也比不上你本人,我有你就足夠了。」
「我……」冰心斂下水眸,一會兒後才抬頭看他。「我的時間到了。」
「什麼?」離江的腦袋一片轟然,將她整個人扶起,面對自己。「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冰心回避他過於熾熱的雙眸。「我沒胡說,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
她將手放到他手中,離江立刻感覺到一股冰徹心扉的寒冷。
「你——」他說不出來,她的手……她的手竟然如此冰涼!?
他的心也跟著冷了。
冰心蒼白的臉上倒是十分鎮定,而且釋然。
她重新落座,拿起畫筆作畫。
「我想將最美的自己留給你作紀念,你說可好?」
「不——」離江丟開了她手上的筆,緊緊抱住她。「不,我不要什麼畫,我不想要!」
畫就算再美,也只是一幅畫,而他要的是她,是活生生的她!
「唉!」她輕輕地嘆息。「說得也是,如果我死了,你有權利去追求更美、更好的,我……我留下自己的畫給你作啥?讓你更難過而已。」
「不,心心,別這麼說。」他的身子發顫。「我很怕失去你,我不要失去你。與你相比,世上再沒有更美、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