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什麼?」駱巧因往後靠著椅背,輕吁口氣。「分手四年,我一事無成,仍停留原地,人家成家立業,幸福美滿,哪有臉去?」不是想示威,但,她希望至少能表現出沒有他,她仍能過得很好。
「靠!什麼一事無成?那是你條件好,找不到配得上你的人,再這樣貶低自己我就扁你!」方瑋氣得又忘了胎教。「你若介意,我老公借你!他打扮起來還挺人模人樣的,讓他陪你一起去,絕對會搶過新郎的風采!」
「不用了。」那義憤填膺的模樣逗笑了駱巧因。「我沒那麼在意。」
「同事那麼久,你連我也想瞞?」睨著她,方瑋嘆氣。「若不在意,以往都說隨緣的你,怎麼會突然想報名婚友社,甚至連張瑞慈介紹的不入流聯誼都答應了?」
駱巧因頓時無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方瑋的話,讓她再無所遁形。
收到喜帖,才突然驚覺自己快三十歲了,分手將近四年,別人有了攜手共度的伴侶,而她,卻還是孤獨一人。原本自以為無拘自由的生活,在紅紙燙金的映照下,頃刻間,突然顛覆成孤寂蕭索。
她就像溺水的人,著急地想抓住一根浮木,以往不曾考慮的管道,卻成了她賴以維生的攀附,她上網找尋婚友社的資料,篩選後的打印資料放在抽屜,她卻躊躇了,唾棄這樣的自己。
「緣分這東西很難說,」方瑋輕拍她的手,給予安慰。「別只是因為一時沖動,就逼著自己往婚姻的墳墓里跳。」
不是巧因不夠好,而是緣分這事真的難以捉模。若她是男人,她絕對會愛上像巧因這樣的女孩。溫婉中帶著自主,不像時下女孩過于嗆辣,也不像沒見過世面的小家碧玉那般含蓄閉塞,臉上總帶著輕拂人心的笑容,清靈的氣質讓人整天盯著都不會覺得厭煩。
「以前不都是你催著要我參加聯誼和婚友社,主動制造認識對象的機會嗎?怎麼現在又變成沖動了?」那時方瑋積極牽線的程度,簡直比老媽還熱絡。
「那不一樣啦!」方瑋反駁。「我希望你是自己想通,而不是被刺激才找上這條退路。」
「都要三十歲了,還冀望在路上撞到一個白馬王子嗎?」駱巧因揚起唇角,有著淡淡的自嘲。她住中研院附近,方瑋老愛叫她去中研院門口撞個金龜婿。「何況我只是要報名婚友社,又不是隨便遇到對象就抓去結婚,你別那麼擔心。」
「最好是!」她就怕巧因會這麼做,人在受到刺激時很容易做出喪失理智的事。「如果婚友社幫你安排相親,結果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知不知道?」
「好——」駱巧因失笑,把她的椅子往一旁的座位推去。「上班了,再聊下去主任會罵人。」
「誰管他!」方瑋撇撇嘴,還是乖乖地滑動椅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駱巧因無奈搖頭,拉開抽屜,婚友社的資料映入眼簾,不由得低嘆口氣。
看來,報名是勢在必行了。
一輛深綠色的四驅吉普車駛上坡道,在兩層樓的獨棟洋房前停下,駕駛的向允非下了車,摘下墨鏡靠著車頂,打量眼前的房子。
位于中研院附近,這幢建築已有點倚山而築,坡道起始是管理室,隔絕出一個寧靜的社區。
「就是這兒?」向允非問,環顧四周景象。
「是啊!」另一邊有人開門下車,叼著煙的魁梧男子抽出大串鑰匙,叮叮當當地找著。「別覺得這里偏遠,托中研院的福,不管是上高速公路還是環外道路到市區都很快,懶得開車的話搭公車也很方便。」
「再怎麼樣,都比我那位于陽明山的老家還便捷。」向允非挑眉,關上車門,走到後車廂開始搬行李。「阿協,謝啦!」
名喚阿協的男子抬頭,一臉幸災樂禍。「說真的,哪有人像你那麼倒霉?先是因為你哥車禍受傷被叫回陽明山老家幫忙,住了兩個月,好不容易他出院你可以回家時,房子又燒掉,落到要來我這種分租的小地方歇腳。」
「犯太歲吧!」向允非一聳肩。「人沒事就好,反正我本來就有打算想把房子重新設計裝潢。」
可不是?雖然四十坪的單層公寓比起陽明山豪宅是小了點,但至少是他朝思暮想的私人天地,誰知道才重回懷抱第二天,因最近多雨開啟的除濕機像是在譴責他的背棄,居然趁他外出時起火燃燒!
所幸周遭鄰居發現得早,火勢及時撲滅,但接獲管理員通知趕回家的他看到那片慘況仍感哭笑不得,屋內烏黑一片、地上積著水窪、四周滿是嗆鼻的焦味,別說住人,連多待一秒都讓人難以忍受。
「房租我也不收啦,記得下次要用到你時,設計圖用心點畫。」阿協找了半天,終于找到鑰匙把門打開。
听到向允非的倒霉遭遇時他差點沒笑岔了氣,不是他沒同情心,實在是自從工作結識,他可還從沒見過向允非垮下臉過,難得狼狽,他不把握機會落井下石怎成?
身為室內設計師的向允非是業界爭相聘雇的寶,設計獨特、大方兼具實用機能,直中現代人脾胃,但他只接單案、從不受雇子任何一家企業,如此單打獨斗竟也闖出一片名聲,許多大型設計公司接了難纏案子轉而請他代為捉刀的案例皆不在少數。
從事租屋中介的阿協為了將手中房子租出好價錢,有些房間需事先翻修整理,若有幸經過向允非的設計,即使價格再高,趨之若鶩的房客仍比比皆是。
偏向允非忙得緊,工作滿檔,捧著銀子還排不到他的設計圖,那時听到他要暫停工作,還讓阿協百思不得其解,若非之前新聞炒得熱了,他也不會知道向允非竟然和凌群生技有關,而且還當上代理總裁。
都怪向允非這小子從沒提過家里的事,他的身上也絲毫看不出富家子弟的跋扈氣焰,就算姓氏特殊,也只當是巧合而已,哪里想得到身旁的好友竟為接掌凌群生技總裁的第二人選?
沖著一直將他蒙在鼓里這點,不好好敲詐一筆怎成?
「我哪次不用心畫?」向允非嗤哼,把後車廂剛采買的平行儀繪圖桌和一袋制圖工具搬下。「你老愛搞員工宿舍那招,一次就來個十幾間的小坪數房間,格局還全都不一樣,為了善加利用空間,我要花多少心思?接你一件CASE抵得過別人十件。」
「上班族經濟充裕,員工宿舍炙手可熱,不搞這個搞什麼?欸,看在我才剛被人劈腿的分上,讓我念念又會怎樣?」阿協自知理虧,改采哀兵政策。
向允非睨他一眼。那張粗獷的臉太開朗,讓他都忘了這件事。「還好吧?」听說阿協捉好在床,嘖,那種感覺應該不太好受。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阿協豪邁揮手,有著故作無謂的灑月兌。「我早認了啦,連隔壁的國中生都可以是援交妹,我已經不奢望還能在這世界上找到清純的女人。」
「別那麼絕望,我上禮拜才看過一個將近三十歲還未經人事的例子。」向允非安慰他,腦海中浮現那張混合清純與水媚的容顏。不是他愛道人長短,實在是——這件事還挺讓人印象深刻的。
「真的?」阿協眼楮亮了起來,隨即嘴一撇。「那一定有問題啦,很丑厚?」
「長得還不錯。」向允非低笑,將制圖工具提向他。「幫個忙吧,我可沒辦法一邊搬繪圖桌一邊提這些。」
阿協接過,領他走進屋內。「來吧,先參觀房子。停車場要再往上去,待會兒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