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前兩年,四個師兄弟們還自信滿滿地否決了師父南宮神劍的神算,擺明了壓根兒不信什麼桃花劫,沒想到才不過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除了闕濯外,其余三個皆娶得了美嬌娘。
大師兄齊燁原本有些沈郁的個性在娶了活潑外向的任丹梨後,變得開朗又快樂;二師兄韋烈火爆的個性也在遇上了溫柔多情的小鮑主渝薰後,變得沉穩許多;三師兄凌飛就更不用說了,他那原本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性子,也在他那美麗無雙的娘子玉茗煙教下,認真地擔起了家業,成為江南新一代的商業霸主。
這一切的改變全是為了三個小女子。
女人啊!看似柔弱,卻有滴水穿石的能力,連他那三個桀驁不馴的師兄都心甘情願地任其擺布,實在不容小覷。
闕濯唇邊勾起充滿興味的笑容,不可思議地忖度著這一切。
忽地,背後傳來輕微熟悉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只見小奴正向他走來。
「恭喜邪君,賀喜邪君。」小奴上前作揖,喜聲賀道。
略側身,他問︰「哦!何喜之有?」
「邪君的三位師兄皆找到伴侶並成了親,那你師尊所承諾的寶劍不就有如你的囊中之物,當然值得恭賀了。」她為他而歡喜。
闕濯深邃闇黑的睜子朝她一掠,唇邊的笑意更深,卻隱含嘲諷。「還有十日呢!誰能算得準?」
小奴翦水般的瞳眸凝視著他那張邪魅拔俗的臉,他那似斂似狂的氣質交織輻射出一股特別吸引人的氣勢,就像個發光體,讓人會不知不覺地為他著迷,連她這個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的貼身侍衛,都仍會為他隨意的一個眼神而心跳加速,更遑論他人,她真懷疑有誰能夠逃得過他的魅力。
可相反的,跟隨他多年,她從未見過他為任何女子著迷,就算俏皮可人的任丹梨;或清新嬌美如小鮑主渝薰;還是艷若海棠的玉茗煙皆然,所以小奴更加確定,就算南宮神劍算準了其他的三個徒弟,但闕濯的這一卦鐵定錯誤。
「小奴相信再也沒有人比邪君更有資格擁有名劍。」她真心地道。
「喔!是嗎?」闕濯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十日,才短短的十日呵!能夠改變得了什麼?
他見識過三個師兄在擁有心愛女人後的改變,其實在內心里對于南宮神劍的佔卜他是有點期待的,他想透了,名劍對他來說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唯有能夠相伴一生的女人,才是他所沒有的。
只是,他懷疑啊!這個世上真有那樣的女子嗎?能夠令他動心、迷魂,若有,他也將無比地期待呢!
邪俊的容顏再度不經意地揚起眩惑人心的笑容,而小奴也看得更加痴迷了。
※※※
隆冬時節,細雪紛飛。
一抹娉婷的身影站在庭院,無畏于寒冽的霜氣,伸出縴白的玉手迎接著自天而落的片片雪花,盈盈水眸凝視著雪花在她手中慢慢融化,思緒飄向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冬季——那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場雪,七歲的她在雪花飄飄下興奮得東跑西竄,而她爹深怕她有個閃失,只好跟在她小小的身影後細細叮嚀。
「憐君,小心點、小心點……」
「格格——」在快樂清冷的笑聲下,斐憐君開心地跑回她爹懷里,抬起小小又好奇的臉蛋指著雪花問︰「爹爹,這是什麼?」
「雪呀!」
「雪?」她覆誦,可愛的笑容不自覺地更加盛放。「好美的雪哦!憐君喜歡雪,憐君最喜歡雪了,格格……」
「那爹爹就陪小憐君兒一起賞雪好嗎?」
「好啊!好啊……」斐憐君連連點頭。「爹爹,這雪會下很久、很久嗎?」
「不,雪只有寒冷的冬季才會下。」
這時,一個美麗的少婦走近他們。
「瞧你們父女倆就這麼站在雪中,也不怕給凍著了?」她娘嘴里雖然叨念著,但還是拿了裘衣將寶貝女兒給圍住,免得她受凍。
她爹干脆將她擁入懷中,握住她的小手問︰「小憐君兒冷不冷?」
「不冷,憐君一點都不冷,因為有爹爹和娘在我身邊。」她偎近他懷里嬌聲問著父母。「爹娘,你們會陪憐君看每一年冬季的雪嗎?」
「當然。」她爹肯定地承諾,這小女兒是他們夫妻心頭上的一塊肉,比他們的生命都還要重要,只要能逗她開心,他們願意做任何事。
「太好了,爹爹不可以騙人喔!」
「爹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爹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什麼時候騙過……斐憐君忽然鼻頭一酸,淚花在眼眶中打轉。
她怎麼也沒想到才隔了幾天,她爹娘、甚至斐府里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會在一夜之間消失,只留下她孤孤單單一個人。
爹騙了她,他們只看過那場雪,僅僅那場而已。甚至連再見都來不及說,就這樣天人永隔。
多殘酷,那是多殘酷的一件事……穿過回廊,龍皓呆愣愣地望著斐憐君那靈逸出塵、幽然無邪的臉蛋,火熱的心同樣無法克制地為她狂跳。
她的美似乎與日俱增,每次見她都更美上幾分,宛若天上謫仙,讓人不敢輕舉妄動,深怕驚嚇到了她,她會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表妹。」他輕喚。
一件雪衣包圍住她縴弱的肩頭,為她帶來陣陣暖意。
斐憐君轉頭,看見龍皓那英氣逼人的臉上流露著無限關切,在寒峭的心里,出現了絲絲溫暖。
十年前家里遭逢遽變,她在父母和奴僕的掩護下,雖然僥幸地撿回一條命,可她一個人在殘破的屋瓦縫里躲了兩、三天,若不是龍皓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姑父姑母——聞風趕至,即時救了她並收留她,恐怕她早已隨她父母而去。
而後她生了場大病,身體一直很縴弱,幸而有他們一家子的悉心照顧,才逐漸康復。對于他們,她心里頭永遠有著說不完的感激。
「表哥,謝謝你。」
「傻丫頭,謝什麼呢?」龍皓無限愛憐地盯著那繞著她眼眶打轉的淚水問。「又在想舅父舅母啦?」
斐憐君點點頭。每年冬季,當雪花片片飄落時,她就會控制不住地想起過往,十年來都是如此。每想一次,心就多痛一次。
「放心吧!表哥答應你,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幫你手刃胡魁那群惡賊,以慰你爹娘在天之靈。」龍皓信誓旦旦地道。
每每見到她那白瓷般嬌美的臉染上哀愁,他就恨不得將毀了斐氏一家的惡賊胡魁給碎尸萬段,再將她攬進懷中軟聲安慰。
恨只恨那惡賊武功太高且狡猾成性,以致到今日他都未能如願。
不過他早已對天發誓,上天下地,他都一定要幫她報此血海深仇!
斐憐君輕咬下唇,清雅的朱顏溢滿感動。
龍家上下對她是那麼好,她也不是傻瓜,早看出了她姑父姑母和龍皓的心思,當然,除了將自己許給他以外,斐憐君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償還他們對她這番濃情盛愛和大恩大德了。
「少爺,少爺不得了了……」忽爾一個奴僕慌慌張張地跑來大嚷著。
「放肆!這麼大聲嚷嚷,要是嚇著了表小姐怎麼辦?」龍皓怒喝,擔心地望著斐憐君。
在眾人心中,她脆弱得猶如縴蒲弱柳,經不起半點的風雨折騰。
「表小姐,對不起。」奴僕趕緊道歉,臉上還是有止不住的慌懼。
「到底什麼事?」斐憐君搖搖頭輕聲問。
「月邪教,月邪教的人毀了我們湖口堂,總共取走了三十六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