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住手的!」韓珞氣結,直接背過身去。「讓你打回來總成吧?!」
端木柏人著迷地看著她因怒意而閃耀光輝的表情。他想看她充滿生氣的模樣,她趴伏榻上的蒼白面容,成了惡夢。
「你脾氣變差了。」他低低笑了。
被說個正著,韓珞怒也不是,羞也不是,只能轉頭瞪他。誰叫他?自她傷好後反而變本加厲,老愛用言語向她挑釁,卻在她氣得七竅生煙時,又突然冒出一句,把她滿腔怒火澆熄。
她幾乎要以為那時的他,是她因受傷而起的錯覺了。
韓珞輕嘆口氣,放軟音調︰「你如果不多試著走,經脈和肌肉一旦萎縮,就沒辦法恢復正常了。」若真到那種地步,連她都治不好。
抑下心里的感動,端木柏人故意挑眉睇她。「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韓珞又羞又惱,嘴硬回道︰「我不想我的名聲在你身上毀了。」
「你以為看光了我的,又伺候我藥浴,名聲還會在嗎?」端木柏人手一伸,將她拉進懷里。「承認吧,我贏了。」
「我說的名聲是指醫術!」韓珞赧紅了臉,將他推離站起。「贏?還早!」
早?這是表示她還沒愛上他嘍?端木柏人因她的話微感不悅,在看到她嗔怒的嬌媚容顏,隨即釋懷。算了,還能和她自然地斗嘴吵鬧,這就夠了。
意識到自己如此容易屈就,他不禁揚起自嘲的笑。他端木柏人竟也有這種施展不開的時候,而他,卻甘之如飴。
「沒關系,我等著。」他慵懶笑道。
「去桌旁等著吧!」韓珞朝他皺鼻,不想再跟他夾纏下去,轉移了話題。「小草。」她一喚,坐在外頭的小草怯怯地走了進來。
端木柏人微笑,轉動輪椅來到桌旁。自那次小草不肯讓他踫後,她費盡心思,想拉近他和小草的距離。結果小草見了他不是躲,就是哭,說什麼也不讓他接近。
最後,她想到折衷的辦法,由她陪著小草,但仍由他教她寫字,想藉此慢慢抹除小草對他的恐懼。
幸好自那次事件過後,村民們感覺對她有愧,不敢太勞累她,來看診的人變得少了,讓她有多余的時間去做這些事。
鋪好紙張,端木柏人磨墨。
韓珞牽著小草來到他身旁,將小草抱上輪椅扶手,而後坐上一旁的圓椅。
「教詩詞,別再教三十六計那種東西了。」韓珞自後環住小草,低聲朝他叮嚀道。提到這個她忍不住又要生氣了,不管她怎麼抗議,他還是將三十六計都讓小草學全了才罷休。
「教她學會運用計謀,才不會被人設計陷害,有什麼不好?」端木柏人伸臂,自後將她和小草一起環住。
「不用連我都抱!」韓珞雙頰嫣紅地抗議。他故意的!
「這樣比較穩,欸,別動,小心小草摔下去。」端木柏人義正詞嚴的,反倒還指責她。
韓珞好氣又好笑,嗔睨他一眼,拿他沒轍,也只好由得他去了。感受到穩恆的力量自後傳來,安心溫暖地盈滿胸臆,她唇畔噙著滿足的微笑,卻在他提筆開始寫字時,瞪大了雙眼。
「誰讓你教這個?」他居然開始寫起孫子兵法的始計了!
「小草有這種資質。」端木柏人筆下未停,洋洋灑灑寫了大半張紙。
「那我還寧願教我師父傳承的藥典!」韓珞氣呼呼的。她就是不希望小草小小年紀就學這種艱深的東西啊!
「你不覺得,」他突然手臂一緊,將她環近,在她耳畔輕道︰「只有父母才會為了教小孩的事起爭執嗎?」
他溫熱的呼息伴隨溫柔的語句撞進心坎,韓珞臉紅咬唇,怕跳得狂猛的心被他發現。「我才不愛跟你吵,是你心思邪詭,老是教那些。」她低頭避開,卻避不開因他而起的情感。
「算了,依你。」他聳肩,抽走那張紙,開始寫起「白日依山盡,黃河人海流」。「夠簡單了吧?」
「早這麼做不就好了嗎?」韓珞咕噥,唇角卻忍不住上揚。
忙著斗嘴的兩人沒發現,小草看看她,又看看他,小小的身子往後靠向他們懷里,小臉漾滿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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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有一抹白影足下無息地掠過主屋長廊。
要不是他死不肯放棄輪椅,她需要三更半夜地模到他房里嗎?韓珞咬牙,偷偷模模地朝端木柏人的廂房前進。她不想做這種事,但若不用把輪椅偷走這種釜底抽薪的方式,他可能永遠都無法站起。
快接近時,韓珞停下腳步,不斷回想輕功的口訣。專心學醫的她只練了粗淺輕功,加上太久沒用,真怕還沒到房門口就被察覺。
覺得已能運用無礙,韓珞才深吸口氣,施展輕功朝門口前進。來到門前,她放低身子,正想推門進入,里頭傳來的聲響頓住她的動作。
不會吧?這麼晚還沒睡!韓珞不禁後悔沒在今晚的藥方內加入幫助安眠的藥草。他在做什麼?她捺不住好奇,但里頭漆黑一片,又怕戳破門紙會被他發現,她苦苦尋思,突然靈機一動,繞過轉角,果見窗戶微啟。
太好了!韓珞悄無聲息地掩到窗下,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眼前所見的景象讓她杏目圓瞠——
揚言不肯使用拐杖的他,竟獨自在房里練習!
他的表情滿是痛苦,額上布滿了汗,握住閉杖的指節泛白,足以想見他承受多大的苦楚。他卻是咬著牙,不讓任何申吟逸出喉頭,強撐著,挪動步伐,一步又一步。
為什麼?他明明肯做,卻還嘴硬地把她氣到半死?有她在身邊,不是會順利許多嗎?為何要自己一人趁夜偷偷練習……突然間,她懂了!韓珞攬緊襟口,心頭的沈窒揪痛了她——他不希望他這模樣被她看見!
何苦呢?她只希望他能痊愈啊!他依然不信任她!被他排拒在外的發現讓她傷心又難過,韓珞一怒之下,轉身就要走,此時房里卻傳來聲響,她急忙回頭,看見他扶著桌案,痛苦擰眉,氣息紊亂。
滿腔的怒意頓時被不舍取代,韓珞咬唇,很想跳進房里要他停止。他這人不懂什麼叫適可而止嗎?
只見端木柏人扶著桌案,調勻氣息,他仰頭上望,似在思忖,然後微微揚起了笑。在月光的掩映下,那抹笑,是如此溫柔。
奇異地,在這一刻,她似能體會到他的心思——他不想在她面前邁步,除了不願她見到他痛苦的神情外,更多的是不希望她為他擔慮。
他在想什麼?!她是大夫啊!他的狀況她還不清楚嗎?瞞她有什麼用……韓珞搗住唇,淚水漫上了眼。
仿佛察覺到外來者的氣息,端木柏人眼神瞬間犀銳,朝她的方向看來。
韓珞趕緊低下頭,怕被他發現,即使還擔心他的狀況,她也只好施展輕功,快速離開。
直至回到房里,她的腦海中,依然滿是他努力邁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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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張大嬸那件事過後,來求診的人原本少了一半,但因近日天氣轉涼,染了寒的人變多,踏進偏院的村民都不斷咳著,又恢復了往常門庭若市的情景。
「馬總管,麻煩您。」韓珞忙得不可開交,連馬總管都拉來幫忙傳遞藥單。
「跟我來!」接過藥單,馬總管招手,將人帶到後頭領藥去。
韓珞忙到連茶都沒時間喝,見眼前有人坐下,立刻伸手把脈。「您哪里不舒服……」平穩的脈象讓地擰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