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數階的距離,卻花掉極長時間,等到他扶著池沿坐下,韓珞已累得差點直不起腰,衣袖、裙擺也都浸濕了。
端木柏人閉眼,調節氣息,眉宇微聚,下浴池的這段台階,耗費他太多的體力。
「要浸到肩膀。」韓珞叮嚀,見他累得滿頭是汗,從架上抽來手巾,遞給他。「拿去,若發熱出汗可以擦。」
盯著她的手,端木柏人面無表情,半晌,才伸手接過,仰靠池沿,將棉巾自額上覆住半臉。
他以為,在這樣作弄她後,她會用話藉機報仇,沒想到,她卻是遞來巾子,還不著痕跡為他找了台階下。
「怎麼?突然變得寬宏大量了?」須臾,他低沉開口。
她哪里小器過?韓珞皺鼻,想到剛剛劍拔弩張的自己,不禁莞爾。「我不想乘人之危。你挺得住那毒性,已經很不簡單。」
「我的能力,不需要你給予肯定。」端木柏人嗤哼,沒發現唇角因她的話而微微上揚。
「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別人對你的評價。」感覺味道褪了些,她打開藥箱又丟了藥草包進去,伸手撥弄,好讓藥性快點發揮。
「你知道我多少?」
撥水的動作停住,韓珞眼眸轉動,尋思該怎麼回答。她所熟知的端木柏人心高氣傲,行事作風亦正亦邪,在他的觀念里,沒有對或錯這二字,只有隨心所欲。
他可因一句違逆的話讓人永無翻身之日,也可因一時興起說動皇帝發糧賑災,救人無數。世人對他的評價有褒有貶,毀譽參半,他卻完全不放在眼里。
「自信,傲然,養尊處優,喜怒無常。」她實話實說。
端木柏人靜靜听著,被棉巾覆住了眼額,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還有,勢在必得。」知道接下來的話會觸怒他,韓珞頓了下,才又開口︰「這個慣例,卻讓醉月樓給破壞了。」
丙然,即使隱于水面之下,也可明顯感覺到他全身肌肉整個繃緊。
「你為何老愛提這件事?」端木柏人冷聲道。
「好奇心人人都有,更何況,我要治的毒與此事有關。」她不是在故意挑釁,而是想知道已變為傳奇的事實到底為何。
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只能說,毒是羅剎門下的。」
韓珞听出里頭的玄機。他不說醉月樓,卻說羅剎門,這是否代表他當初對醉日樓與羅剎門勾結的指控是假?傳聞他是因醉月樓的當家花魁擷香而盯上醉月樓,她實在無法想象唯我獨尊的他,狂戀一個人時會是什麼模樣。
「你對擷香……用情真如此之深?」
「用情?」端木柏人拉下棉布,唇畔噙著輕蔑的笑。「我甚至記不得她長什麼模樣。」
韓珞怔愣。「可……你不是還打算納她為妾?」而且他處心積慮嫁禍醉月樓,不正是為奪得擷香嗎?
「你知道得不少,又何必問?」端木柏人冷睨她一眼。
韓珞對他的諷刺不以為意。她時常出入後宮,出類拔萃的他常是嬪妃們閑聊時的話題,加上狹小封閉的世界滿是蜚短流長,要不知道也難。「我卻想不通,為何只為了擷香,就要費心毀掉醉月樓?」雖是妓院,但有多少無辜的人在里頭?
「我不允許這個世上,有我無法得到的東西。」端木柏人鷹眸微眯,閃過一絲冷狠。如她所說,他勢在必得,這個慣例卻讓醉月樓和擷香給破壞了。
韓珞啞然,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麼。她以為,他是因愛偏執,沒想到,他不愛擷香,做出這一切只因心有不甘。
「……有些東西,你永遠得不到。」好半晌,韓珞才有辦法開口。
「有什麼東西我得不到?我可以主宰一切。」端木柏人冷笑,根本不把她的反駁放在眼里。「多少忠良傲骨,被我用計利誘,所讀聖賢書全都拋諸腦後,就連你,不也讓我留下?」
韓珞嘆了口氣。他竟將玩弄人心當成了游戲。「你只能逼人折服,卻不是真心付出。我留下,是為了村民,不是為了你。」
被說中痛處,端木柏人回身怒視著她。「多少人願在我腳下臣服,你懂什麼?」
「那是表面,他們的內心呢?他們願為你付出生命嗎?」韓珞伸手指向他的心口。「心,情感,你永遠得不到。」
「誰說我得不到?」端木柏人倏地攫住她的手腕,手用力一帶,將她拖下。
韓珞甚至來不及驚呼,整個人落入池子,感覺又被人帶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卻發現她的背抵上池沿,被他用胸膛困住,動彈不得。
「你想做什麼?」韓珞想維持語音平穩,然而狂跳的心卻破壞了她的努力,貼近的體熱將她的肌膚燙得炙人。
「我得不到你嗎?」端木柏人勾起冷佞的笑,健碩的體魄緊密地擠壓著她。「只要我想要,沒有得不到的。」
「放、放開我……」陌生的男子氣息竄入鼻際,韓珞抵住他不斷貼近的胸膛,向來冷靜的心思被慌亂取代,幾乎無法思考。
「得不到?你說呢?」端木柏人貼近她的耳畔低語,逼她示弱。
韓珞別過臉,狠咬下唇,卻抑不住發顫的心慌,曖昧的氣氛將她應變能力全然擊潰,無力招架。
她身上的幽香隨著貼近縈繞鼻息,端木柏人身上竄過一股熱流,原只想逼她改口,但她玲瓏的曲線透過濕衣貼伏著他的,還有她倔強咬唇的模樣,想要她的陡生,變得強烈。
察覺到他的變化,韓珞更慌了,她攀住池沿,掙扎著想上去,卻被他大手一伸,不但把她扯回,浸了水的外衣不堪拉扯,出大半雪白的肌膚。
「啊!」韓珞驚喊,半褪的衣袍限制住她的動作,她無法逃離,只能揪緊敞開的衣襟,閉眼坐以待斃。她听多強取豪奪的事了,女人的清白對這些權貴而言,只是用完即丟的玩物,根本無足輕重。她逃不掉了……
端木柏人低頭要吻她,她輕顫的眼睫,卻頓住他的動作。
他眯起眼,為體內灼燒的感到震驚不已。他從不用武力逼女人就範,他有足夠的自信與能力,讓甘願為他暖榻的人前僕後繼。
他怎麼了?難道是受傷之後不曾踫過女人的禁欲生活讓他失控了嗎?視線掠過她,白衣被水浸濕使她的胴體若隱若現,更是讓他想要她想得發疼。
她真以為他是她所想的那種衣冠禽獸嗎?這個念頭令他發怒,端木柏人雙手在她腰間一托,將她送上池沿。
「走。」
突然月兌離了鉗制,韓珞橫倚池邊,揪住散亂的襟口,愣愣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她逃過了?勢在必得的他?怎麼可能!
她知道她這樣玉體橫陳的姿勢有多誘人嗎?端木柏人抑住體內急竄的火苗,告訴自己那是被挑起的怒火。
「走。」他又說了聲,仰首閉眼,不再看她。
韓珞踉蹌站起,將衣袍攏得死緊,想起方才的無力抗衡,忍不住發顫。她轉身要離開,但才一邁步,步子又停了下來。
他一個人怎麼辦?怎離得開浴池?他為何要她走?他為何……停下?望著他的側臉,韓珞心頭滿足慌亂及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靜點,你是大夫!韓珞閉眼,雙手緊握,不斷鼓勵自己,好不容易,心才鎮定下來。不顧濕淋,把衣服重新穿戴整齊,她深吸口氣,走回池邊。
「時間到了,該起來了。」她必須用盡所有勇氣,才有辦法說得平穩。
「為什麼不走?」早從她發出的聲響听出她沒有離開。端木柏人抬眼,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