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僅目中無人,得寸進尺,更是無情無義。」他對她咆哮,又將她甩開了去,火速立起身。「你以為我願意一次又一次的幫你為的是什麼?為了不忍心你擔憂孩子的無家可歸,我給他們一個家,為了保護你的前途我買下舞娘。為了不讓你走,千方百計的留住你。我為的是什麼?我是個傻子,還是瘋子?還是閑來無事找事做?若不是被你的行為感動,若不是真心愛你,希望有朝一日你會發現我對你的愛……」他英俊的臉上顯出疲憊。
「如今我總算明白你不但不值得我愛,更不值得我浪費心神在你身上,怪只怪我自己自做多情,當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
「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可以輕易得到我的包容與感情!」
「你以為我要的是什麼?真要女人太容易,絕不差你一個。」
「我承認自己是個凡夫也有對愛情的渴求,但不及你想像的齷齪。」他吼得震天響。
「老早在看過你公演後就決心將你放手,偏偏你又闖來,讓我當真以為你愛我,明知你已有了別人,明知你不可能是真心的,但我暗自喜悅,期待我們之間會有轉機,但結果擺在眼前,我錯了,並且錯得離譜。你要走盡避走,我不會再留你。順道把那十個小表帶走,走得遠遠的,永遠別在我面前出現。我再也不願和你們有任何牽扯!」他怒火烈焚的放下重話離她而去。
狂風呼嘯後隨之而來的是可怕的靜謐。
桑柔窘迫的倒在床鋪上,任由淚水散亂濕透枕頭。
臉上的紅痕已由麻木轉為刺痛,但真正讓她痛徹心靡的是他的一番話。
他說她是他今生唯一的愛!
他說他去看了公演!
他說他不再留她!
這一堆冠冕堂皇的說詞,重點無非在他不想留她了,這是正常的,得到了就不再新奇,這是正常的!
可是為什麼她的直覺不停的在反駁?
難道她寧可相信他所說的,也不相信自己嗎?
忍不住的聲聲嗚咽,困住了她自己的心,桑柔知道她其實是深深感動,且完全相信的!
可是為何他絕口不提歌川幻紗,又反倒指責她有了別人呢?
他分明是在自圓其說不是嗎?
她心底一片愁雲慘霧,緩慢的失神的靠在牆上,她不願留在充滿他味道的床鋪上,天一亮她就走,回東京帶著孩子們離開他。
她要自已堅強些,有志氣些,可是臉上串串直落的眼淚代表什麼呢?
對神田文森的難舍還是對未知將來的恐慌?
不管是什麼,她都得獨自承受,重拾地無所依恃的日子!沒有他的日子!
※※※
天色微微明,天空下著小雨,桑柔走在灰色天幕中,她單薄的衣棠敵不過天候的寒冷,但她必須趕搭上早班火車,推開宅邸沉重的大門,她回顧了一眼,感傷的疾走入雨中。
徒步到了車站正值上班時間,人山人海,桑柔抬眼看時刻表,一不留神有個人冒失的擦撞過她的肩膀,她無心理會,看好了時刻表,她準備掏出錢包買車票,驀然驚覺口袋是空的。
罷剛那人……不,或許是自己不小心掉在某地方了!她急了!沿途去找,雙眼慌忙在地上搜尋,但地上只有乘客來來往往往匆促的腳步,沒有她的錢包!
丟了錢,她就回不到東京,不成,說什麼她都得找到。
發瘋似的她走出車站一路走回去。
一直到了正午,下起了雷雨,桑柔一臉失眠的樵粹,一身雨水的落魄,頭暈目眩的躲進了電話亭,看到了電話,蒼茫中地想起了神田文森,她該向他求援嗎?不,她拿什麼立場找他,他已經不要她了!她坐下來,蜷起了那雙不知走了多少路疲累的腿,把頭放在膝上,淚水悄悄的涌上來,在這時候,她唯一想的人竟是他。
她想念他,真的好想念他!
她現在自由了,如願以償的離開他了,可是心卻忘了帶走!
「小姐,休息就回家去,別佔用公物好不好?」
哭泣的桑柔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拉回現實,她搖搖欲墜的站立起,電話亭外有兩個撐傘的歐巴桑。
「你沒事吧?」其中一個問。
桑柔沒回答,揮去淚,硬撐著渾身的疼痛走出電話亭,跌跌撞撞的走入雨中。
「怎麼那個樣子?」兩人竊竊私語。
「八成是不正經的女孩……」
她們的議論隨著風飄進了桑柔耳里,一個遙遠的孩提時的傷痛記憶像海嘯般再度撲向她來,加諸狼狽的絕境使她痛不欲生!
※※※
「老哥,從沒見你像今天這麼心不在焉的,你的大客戶有些微詞哦。」會議結束,幻紗端來一杯咖啡給文森。
「有你在和他們周旋,我不擔心。」文森抽著菸,立在窗前看著外頭下了一整天的雨。
「那你擔心什麼?」幻紗俏問。
「我?」
「對呀!打我生下來都沒見過你這個樣子。」她做打趣實是關心。
「什麼樣子?」文森把咖啡擱在桌上。
「成天見你的臉就像心里頭掛著鉛塊似的。」
「哦?」
「你怎麼了,老哥?」她試探著。
「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嗎?」誰相信。「是不是我沒把你的別墅管好,讓你住得不滿意?」
「你想哪兒去了!」
「那是不是分公司方面的問題,我有什麼疏失卻不自知的地方嗎?」
文森熄了煙,搖搖頭。「你這個女強人就像是我的右臂,分公司交給你我是放心不過的了。」
「那你是怎麼了?難不成是生理不順啊!」
文森輕嗤。「別開玩笑,說過了沒什麼。」
「沒什麼就好,今晚我「老公」要請我吃法國菜,你要不要一起來。」
「不了,改天吧。」
「那我先走了!」幻紗正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又回頭。「對,忙了一天都忘了問你了,你要我買的衣服桑柔喜歡嗎?」
文森眼波中有一陣愣愕,久久才吐出一句︰「嗯。」
「嗯,是代表什麼,我的眼光不賴,還是不好啊!」
「我表妹的眼光有錯的時候嗎?」他不經心的說。
「說的也是。」幻紗同意的點頭,笑說著,看了看表。「我真的要走了,不然會來不及的,明天見了。」
幻紗走了,空蕩蕩的辦公廳只留文森一人。
我真的在擔心什麼嗎?
我又真的「沒什麼」嗎?文森自問。
倘若是有又如何?改變得了他決定的事嗎?
不,這不是他的決定,是「她」要他做的決定!
「她」現在如何了?一早就沒見「她」人影。
莫非已回東京打包行李去了!
她真的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
無情的女人!
攪得他一整天都是烏雲密布的心情!
哎!
※※※
車子駛在濕答答的馬路上,霏霏霪雨下得人心情跟著起陰霾,商店的輝煌燈火,人煙稀疏的街頭,這樣的夜里顯得淒涼。
晦暗的後座里,文森沉悶的望著車窗外,雨滴不斷淅瀝的滑下車窗,幾乎遮蔽了所有的視線,隱約中他像是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獨自蜷縮在街燈下……那身影好熟悉,他震驚的搖下車窗……「旭東,停車!」
「老板,這里是快車道呢!」
「我要你馬上停車!」文森急促的下令。
「是。」旭東立刻打方向燈將車子靠向路旁。
不待旭東把車子停妥,文森匆匆下車。「老板,你忘了撐傘……」
文森管不了有沒有傘,冒雨朝那個顫抖的小身影走去。
「桑柔!你在這里做什麼?」真的是她!
「你為什麼沒有回去東京?」他月兌下風衣罩在她劇烈顫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