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進來嗎?」文森問。
「沙晨,既是桑柔媽媽的朋友,我們該請人家進來吧!」
「是啊!桑柔媽媽不在,那款待她的朋友就是我們的責任了。」
一群小孩研商了起來,神田文森更奇異宮澤桑柔會是這群孩子們的……媽媽?
「桑柔媽媽的朋友當然也是我們的朋友。」沙晨二話不說,從口袋里取出鐵門的鎖匙,開啟了門。
這道腐朽的門何需費事上鎖呢!神田文森嘲弄的想。
「請進。」孩童齊聲道,囡囡的小手更主動的拉住他的大手。「歡迎你。」
神田文森看著那只握著自己的小手,心底突然泛起絲絲從未有過的滋味,說不上來,算是奇怪吧!
大門再度深鎖,而神田文森被迎進了禮拜堂,他不信教更沒有行禮,只是佇足在宮澤辛院長的遺照前瞻仰了一會兒。
「這是我們院長,他在三個月前去世了。」沙晨解釋,眼中泛淚,其他的小孩亦是,但他們強忍著,神田文森看出來了。
「沙晨大哥,囡囡餓餓。」最年幼的囡囡哀傷片刻後,率先提起民生問題。
「囡囡別急,哥哥姊姊馬上要做飯了。」沙晨昂頭止住淚眼對囡囡一笑,領著所有人走出禮拜堂的後門,進人起居的房舍區。
房舍前正有一園子菜圃,左面飼著雞鴨三兩只,右面則是水井和曬衣場。「雞生蛋了!」孩群中有人發現雞窩中多了幾個白色渾圓的卵兒將它們取出來。
「看來今天可以加菜了。」沙晨驕傲的說著,彷若得到上帝的特別恩寵,其他的孩子也是,臉上全是如獲至寶的驚喜。
第二章
神田文森心頭震震然竟掉落了幾許他不以為存在的東西,那是絲絲的憐憫和同情。
這些小孩竟為了多得到幾個蛋而開心不已,那他們平常是吃些什麼東西?
「先生如果不嫌棄,可以留下來和我們一同晚餐喔!」沙晨善意的邀請。
「那就麻煩你們了。」神田文森沒有拒絕。
「一點也不。」沙晨按著道︰「囡囡,你可以趁大伙做飯的時候,帶桑柔媽媽的朋友四處去走走。」
「沒問題。」
孩童們提著竹籃采了些自種的青菜,全數到房舍旁的簡陋廚房忙開伙去了。神田文森跟著去探視,眼見沙晨熟練的放了些干柴在舊式的爐灶里,拿起長如蕭的鐵管蹲在灶前吹氣生火,沒一下子火生好了,他瞪上小矮凳在大鐵鍋里加上米,其他的小孩忙著打水洗菜揉面。
一時間,神田文森想起小人國里如巴掌大的小人兒,他們的能干懂事教人欽佩,然而他們生活上的落魄卻全無遮掩的顯露。
「先生,我帶你去參觀我們的美術展好嗎?」囡囡拉拉神田文森的手。
「好啊!」
囡囡牽著文森走進房舍里,在走廊上月兌下鞋,囡囡還把腳擦拭干淨才走進榻榻米的小磚堂,里頭有兩位小朋友正把碗筷擺在長桌上,見到文森還對他有禮的微笑。
「你看這是沙晨畫的,他畫日出,這是櫻美書的,她書海邊哩,我畫的是桑柔媽媽。」囡囡指著貼在壁上的書作,得意的說。這是我畫的。
文森有點失笑,宮澤桑柔在囡囡的涂鴉大作上竟成了兩串辮子上揚,臉上多了兩個酡紅印的滑稽模樣,而且還例開嘴笑,奇怪又唐突的是笑臉,竟配著一對流淚的大眼楮,畫紙上在唇漫打了個「圈圈」,眼楮旁打了個「xx」。
「囡囡你打這個「圈圈」和「xx」是什麼意思?」文森莞爾的問。
「我希望桑柔媽媽要常常笑,不要哭哭。」
「哦!」文森接觸到囡囡純真沒有矯飾的稚氣表情。「你媽媽她為什麼哭?」
「怕養不起我們吧……沙晨說的……而且我們就快沒地方住了……桑柔媽媽擔心得都哭了……她偷偷躲在棉被里哭,被我看到的。」
「難道你們不知道她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嗎?」從囡囡茫頓的眼神看來,他知道自己問了一件太過深奧的問題。
囡囡當然全听不懂,她舍棄了听懂的權利說了她想說的話。「桑柔媽媽會彈鋼琴哦,每當望彌撒她都彈琴,我們唱聖歌哦,她也很會跳舞哦,她有一屋子獎杯哩,我帶你去她房里看。」囡囡崇拜且與有榮焉似的介紹她桑柔媽媽的才華,沒問他的意見,逕自拉著他瞪上二樓,木梯子鐙鐙做響顯出她是那麼興致沖沖。
「桑柔媽媽是慈辛最大的孩子,這個房間她住了十五年哩。」囡囡打開頭一扇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幀天鵝湖的公演海報,文森走進不足三坪大的斗室,目光深深被海報中的女主角吸引,她神情哀愁的依偎在男主角身上,肢體上表露的款款情境極為淒美。
「這是桑柔媽媽校季公演的海報,她是女主角哦!」囡囡唯恐神田文森不知而加以解說。
「很美哩,是不是?」
「是很美。」他移開目光環顧室內,書桌上、五斗櫃上大大小小舞蹈的獎杯,幾乎全是首獎。
「跟你說過桑柔媽媽很會跳舞的,囡囡長大也要像桑柔媽媽一樣。」囡囡舉起右手,左手握在腰間踮起腳尖有模有樣的旋轉一圈,卻差點給過長的褲管絆倒,文森及時拉了她一把,囡囡吐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出糗了!」她搔搔頭笑容微憨。
「囡囡,你爸爸呢?」文森仍放不下這個問題。
「爸爸!」囡囡陌生又遙遠的表情看來呆滯,「我不知道。」
「桑柔沒有告訴過你嗎?」
「桑柔媽媽說……不不……是院長對桑柔媽媽說,而桑柔媽媽對我們說的。」
「說些什麼?」他耐心的聆听,但囡囡似乎說不清楚。
「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沙晨他們也是。」
「上帝的孩子?」
「嗯。」囡囡肯定地用力一點頭。
「那也就是說,你媽媽她一直沒讓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了?」
小囡囡又困惑了,這回她困惑得想哭,因為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疑問。
「媽媽爸爸都不知道。」她揉著紅眼楮,童稚言語的邏輯弄得文森也困惑。
「囡囡別哭,桑柔不就是你媽媽嗎?」
「桑柔媽媽是大家的媽媽,不是囡囡一個人的媽媽!囡囡……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嗚……」囡囡哭了起來,他心頭的疑惑卻頓時清明。
「囡囡別哭。」神田文森安撫她,雖沒有經驗卻出奇的有耐心,哄著抱著,囡囡居然在他懷里睡著了。
小孩子睡著後該怎麼辦?
商場上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神田集團掌門人竟不知如何處理懷中的小孩,見她睡得安穩,他竟小心翼翼如同批閱公文般嚴謹端坐。
無聊中,他就近取下書架上的一本書來翻閱,赫然中發現這不是書,而是日記本,宮澤桑柔的日記本!
他該馬上合起放回原位,這樣的偷窺太不道德,況且日記也不該列在「借閱」之林,他是該放回去的,但他沒有,道德,他不習慣擁有,也可能早就無視于存在,他漫不經心中帶著嘲諷決定一窺究竟︰一九八七年三月一日「我渴望擁有一個家,一個不需要富有但有爸爸媽媽的家,爸媽疼不疼我無所謂,但我發誓會一輩子永遠愛他們,孝順他們的……」
三月二日「過了今天,明天就是女兒節了,好端端的過什麼女兒節呢?我是中國人,我不必遇的,可是為什麼又忍不住羨慕同學家里擺著的十層女圭女圭呢?最上層的天皇天後精致美麗得教我喜愛到連睡夢中都禁不住的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