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個肉色的薄片抖開,那是一張人皮面具,將面具覆上臉,以水調勻特制藥粉抹在接縫處,再用長劍割下發尾,一根根沾黏下頷成了短髭。把發抓散,然後隨意束起,除去身上外衣,抽起榻上獸皮用劍割劃,先將布掛系于腰間,再將獸皮套在上身,腰帶一束,即成簡單背心。
拿起長劍,他走至溪邊,在清澈溪流的映照下,詭魅俊冷的容顏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有著粗獷外表的獵戶,他在溪邊抓了把泥沙沾染于獸皮上,營造出鎮日穿梭山林的風霜滄桑。
早知她不會回來,他下該浪費這一天時間。
眸中閃過一絲冷戾的光,遲昊站起。他的易容手法高超,連鎮日相處的師兄弟都無法辨識,這項專長從未在她面前顯露過,就是為了這時候所留的退路。
羅剎門犯案無數,人人欲除之而後快,就算她去通報宮府將他逮捕歸案,他也毫不意外。見過他真面目又如何?普天之下再找不到他這個人。之前他在她身上下的隱毒,已屆發作邊緣,不回來正好,省得在他面前毒發身亡。
他居然動過為她解毒的念頭?遲昊沉冷著臉,眼中不見絲毫溫度。
我陪著你,你不是自己一個人,若再有人尋來,我幫你一起擋!
傍予再奪取,人心哪……他冷冷嗤笑,將劍收入背後蘊膚而藏,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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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麼痛苦……
以往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崎嶇山路,此時成了不見終點的噩夢,海品頤停步喘息,麗容因心口絞痛整個擰起,唇瓣慘無血色。
將滑落的包袱甩回肩頭,她仰首用力呼吸,卻只有些微的空氣進入肺部,又是引起劇烈疼痛,疼得冷汗侵上背心。
懊死!為什麼這內傷一直好不了?海品頤抓住枝干穩住身子,強忍著等那間歇的疼痛過去。
一回到家,只來得及匆匆和爹娘敷衍幾句、交代行蹤,隨即沖進藥鋪搜刮所需藥材,就連管事珍藏的天山雪蓮酒都給她連哄帶搶給弄了來。
將其它衣物食糧打包好,準備在最短的時間趕回,才一跨出藥鋪,胸痛卻突然爆發,而且比前幾次都來得猛烈,疼得她當場蹲跪在地,幾乎失去意識。
這突來的變故嚇慘了大家,無力反抗的她只能任人扛進屋內。她辯稱只是內傷,仍被父親強制留下,還讓駐守藥鋪的大夫前來診斷。
大夫找不到病灶,加上她不斷在旁解釋,父親接受只是輕微內傷的說詞,卻仍要她歇息一天再動身。她沒有辦法,只好忍到深夜,所有人都已入睡,她才趕緊留書,施展輕功離開。
這一耽擱,等她抵達山腳,已是晌午,早過了約定的時間。
靶覺疼痛稍褪,海品頤咬牙,用意志力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前進。撐著點,就快到了,要等她,千萬要等她!
前進間,她听到不遠處傳來行走的聲響。海品頤停下腳步,屏息聆听,眉心微聚。對山勢了若指掌的她走的是近路,崎嶇難行,卻可節省許多時間,而對方走的是尋常山道。
會是羅剎門人又追尋至此嗎?這個想法讓海品頤心驚,略一思忖,立即改變方向朝聲音來源走去。
她算準距離,趕在對方前頭上了山道,並迎面朝來人前進,才走一小段路,就看到一名獵戶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來,腰間系著兩只山雉。
是一般人嗎?視線下著痕跡在來人身上轉了一圈,海品頤點頭打招呼︰「日安,收獲還好嗎?」
「至少沒空手而回。」來人點頭回應,聲音低沉豪邁。
海品頤微笑,就要和他錯身而過,一縷若有似無的味道卻頓住她的腳步。
那味道,她在他身上聞過。很淡、很難形容,像青草的味道,說不上好聞或難聞,卻壓過她為他熬煮的濃厚藥味,在每一晚握住他手時,鑽進她的鼻息,伴她入睡。
她一怔,看向那寬闊的背影漸行漸遠,心頓時慌了。別對她死心,她回來了,回來了啊!情急之下,海品頤足下一點,落在他面前,阻住他的去路。
她知道她的舉動堪稱唐突,甚至毫無根據,但就是有種直覺告訴她——是他,是他!
「我回來了,別走!」她急道。
獵戶愣住,狐疑擰眉。「這位兄台,你……」
「對不起,我回來遲了。」無視那張陌生的容顏,海品頤只直直望進他的眼,那雙向來深似無底的眼。「別走……」
她竟認得出他!陡生的殺機迅速竄過遲昊的腦海,手已本能移至腰際,卻又被另一抹強烈而起的念頭給頓住動作。她回來了,有人為了他回到這里……
手緩緩放下,遲昊平穩呼吸,而後恢復原來聲音開口︰「你怎麼知道?」他的易容,甚至瞞得過師父。
見他承認,海品頤滿腔狂喜,她強抑著,卻仍忍不住紅了眼眶。「我記得你的味道。」還有他的眼,在那陌生的皮相下,仍望得見他的心。
「味道?」遲昊擰眉。
「嗯。」海品頤笑道,他眼中難得流露的不解,讓她覺得好親近。「我們回去好不好?我把藥帶回來了。」
遲昊躊躇了下,而後低道︰「你先走。」
「嗯。」海品頤欣喜點頭,率先往一旁的山林走去。「我帶你抄捷徑。」
望著她縴細的背影,遲昊對自己的行為不明所以。
為什麼不殺她?她可輕易識破他的偽裝,甚至知道他的過往及弱點,是心月復大患,他的毒也幾已全解,為何不殺她?
回答他的,只有穿梭林間的微風,那麼輕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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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山雪蓮酒每晚睡前飲用一杯,對祛毒很有療效;這大補丸睡醒空月復服用,對功力大有幫助……」回到木屋,海品頤興奮地將包袱里的東西一項項拿出來獻寶。「喏,這套衣服,你先換上吧!」
遲昊卸下面具,看著那套嶄新的衣鞋,雖非錦繡華麗,卻是他慣穿的白。他起身,直接將身上那件獸皮背心除下,依次穿上單衣及外袍,尺寸剛好合身。
「這樣就不用勉強你穿我的衣服了。」海品頤笑道,他肯跟著她回來,讓她開心不已。「我還帶了塊火腿,煮山菜粥時切一些加進去,味道可鮮的。」
被她的喜悅感染,遲昊放松臉部線條,不似以往那般冷硬。他除下舊鞋,換上她準備的新鞋。
「對了,今晚還有山雉加菜。」想到置于屋外的山雉,海品頤忍不住揶揄。「想不到你打獵的功夫也挺好的,還不用弓箭呢!」
她,膽子愈來愈大了。遲昊擰眉,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那麼不悅,反而!有點想笑,並不只是勾起嘴角,而是有股笑意自內心涌起。
「又不是學藝不精,石子就夠了。」遲昊淡然反譏。
他懂得什麼叫斗嘴了?海品頤驚喜不已,想開口誘他說更多,卻突然一股沉窒侵襲胸口。她臉色一變,知道劇痛轉眼就會降臨,甚至來不及說些借口,轉身就要沖出屋外。
遲昊見狀立即伸手拉住她,不讓她離開。
她不能讓他發現她受傷!海品頤掙扎,卻抽不回手。
「放開——」一開口,急涌出口的溫熱液體讓她瞠大了眼。
看著大量暗紅的血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地面,迅速積成大片血漬,海品頤被這情景嚇傻了,怔愣原地。怎麼會這麼嚴重?!
時限到了!遲昊沉著臉,攔腰將她抱至榻上,讓她倚牆而坐,動手去解她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