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絕對沒問題,這點我可以擔保。」訓導長已經打好算盤了,趙貝兒登記有案的大過小餅,阻以讓她退學N次,他只是隨便挑一條過錯來處罰她,別說是當中文家教,當佣人都可以。只要能留住這位各地華僑學校競相爭取的蒙藏王子就讀,就算要上刀山下油鍋,他都在所不辭,何況只是這麼點芝麻綠都大的事,他想校長也會同意他此刻的決定。
那位翻譯人士听到訓導長胸有成竹的承諾,笑著以少數民族的語言嘰哩呱啦地對著範佟開腔,臉上帶著一絲不解。
他問︰「少爺,你不是會說中文了嗎?」
西裝革履、英氣逼人的範佟,將手伸出傘外,攤開手掌,讓雨滴跌落到他的手心里,蕩來滑去,煞為悠閑,可是當他慢慢將手掌握緊時,那悠哉的雨滴,仿佛被困在五指間圍籬內。他露出神秘的笑容,代替了回答。
※※※
趙貝兒慵懶的踱進教室,解下那件污泥混螢光黃的雨衣,往桌旁的窗架子一擱,整個人像根懶骨頭般地垮在座椅上。
「怎麼了?這麼晚才到,又跟你二媽斗嘴啦?」老大和不良跫到她的座位旁,不良稍微裝出凶狠的惡相,把隔座的同學嚇得自動讓出座位,老大也毫不客氣地坐下來問她話。
老大習慣性地用右手撥開他中分的短發,高挑的骨架及清朗英俊的外型听說曾有人找過他當服裝模特兒呢。他本名叫谷淮允,因為不良一天到晚喊他老大、老大的,所以大家就跟著叫,一不小心,全成了他的小嘍了。
至于不良,他並非不良少年,而是因為原名叫劉浦良。他是唐人街首富劉山田的ど鵝,他雖生于富貴人家,卻無紈褲子弟的惡行惡狀,人長得矮小,膽子也不大。有回在校外遇上兩個歹徒勒索,危難之際,膽識氣概皆不俗的谷淮允路過,仗義執言相救,以雙手打退四拳。從此不良便稱谷淮允為老大,兩人也結為莫逆。
至于她和老大谷淮允又威嚇脾胃相投,趙貝兒思前想後,只有一個結論,大概因為兩個人同是訓導長記過簿里的常客吧,所以憤世嫉俗的她竟也能跟打架像吃一日三餐的谷淮允相知相惜。
「才懶得理她呢,是剛才在校門口被‘校條’擋下來精神訓話了。」趙貝兒訕訕地說著濃密的睫毛緩緩地一張一閉,難掩心頭的怒意。
「校條」是他們對訓導長的尊稱,說到那兩個字時,口氣通常還帶著不屑。
「他干嘛一大早就找你麻煩?你又惹他啦?」不良蹲在老大旁邊,看起來真像是個小嘍。
「有個家伙跟你一樣,是有司機接送的特權產物,差點撞了我又濺了我一身泥,正要找他算帳,校條就來了,不問是非曲直,就被判罪了。」趙貝兒娓娓道來。
突然,扎著兩條辮子的小小,從外頭氣喘噓噓地沖進假使,大呼小叫地嚷嚷著。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她樂得像中了彩券。
「小小,你又在發什麼瘋了。」不良走過去敲了她一記腦袋。
小小開心地忘了痛,站上講台去,清清喉嚨,像準備發表什麼高論。看開包打听的她,八成藥嘔探听到哪位帥哥的最新動態了。
「各位同學,注意一下,所謂事情有先來後到的順序,現在我所要講的這位帥哥,你們最好放棄和本小姐爭奪,否則休怪我不顧同學之情!」小小叫黎曉雲,生在陰盛陽衰的家庭,所以從小對男人充滿幻想,只要是長得差強人意的男人,到了她嘴里都成了曠世奇男子或絕世大帥哥,就不知這回令她棄同學情誼于不顧也要死命堅守愛情的男人,是長得很「遵守交通規則」,還是很「愛國」?
「唉,小小,拜托你行不行?被你形容為帥哥的,有哪一個不是獐頭鼠目、滿臉橫肉的,嚇都嚇死人了。」班上一位女同學站起來向她「吐槽」。
「是你們說的哦!別後悔!炳……」小小的五官都長得小小的,極細致秀氣,不太適合那般狂笑,好像隨時會把嘴巴撐破。
趙貝兒向來對學校里的「男生女生配」沒興趣,困倦地望了台上的小小一眼。昨夜的風吵得她一夜難眠,本想來學校好好地補個眠,偏偏小小一大早在台上鬼哭神號地吼著,要命!
「小小,瞧你笑成什麼德行,花痴呀!」老大突然開口怒罵小小,哄堂的叫聲使整個假使頓時鴉雀無聲。
老大在班上的威嚴凜然,是無人敢回嘴的,除了趙貝兒。
「你鬼叫什麼!小小是生來讓你隨便罵的啊!」趙貝兒最痛恨男人罵女人,在家里父親常會對母親如此叫囂,每回都是她挺身而出替弱勢的母親爭理。這些狂妄自的的男人以為女人都是生來讓他們謾罵的不成。
「貝兒,你……」谷淮允怔愣了一下,額頭上的青筋凸暴得好似靜脈曲張。他之所以開口怒斥,是不忍見她被台上的小小吵得心煩氣躁,瞧她那雙因失眠而深陷的雙眼皮都快成了三眼皮了。
「你想怎樣?想打架我隨時奉陪。」趙貝兒因為跟谷淮允很熟稔,有時兩人經常嘴巴上斗來斗去,不傷感情的,想當初兩人就是常在校內校外打架,才會相逢訓導處。
「你!唉,全是瘋婆子,懶得理你們了。」谷淮允惱怒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趙貝兒也哼了一聲,趴在桌上,不想再和老大爭辯了。
不良見情況不妙,趕緊出來打圓場,他上台去欲揪下小小。
「好了、好了,小小快下來,老師快來了,大家準備上課。」
小小卻有眼無珠,不知不良的意圖,兀自沉醉在幻想的愛情國度里。
「告訴你們,今天有位大人物轉學到咱們學校來,好象還是個邊疆少數民族重要人物的後裔呢,本姑娘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買通了教務組的職員才得以看到他轉學資料上面的相片,還有他酷得不得了的姓名,他就是範佟——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小小兩手合十,置于右耳旁,斜斜歪著腦袋,不知又幻想到哪兒去了。
「啊?飯桶!名字都叫飯桶了,想必是來饑餓王國吧。什麼王子,我還蚊子呢!」不良反唇相譏,他最受不了小小整天把男人掛在嘴巴上就是從來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喂喂,不良,我警告你哦,你再敢對我的王子出言不遜,我會……」她話說了一半,手還指著講台下的不良,老師卻在這時候走了進來。
老師才瞄了她一眼,她趕緊跳下講台,讓出地盤給老師,還狗腿地說︰「老師,你今天好帥哦!」
不良呶呶嘴唇,學她巴結的樣子,跫回到座椅上去。
趙貝兒仍是一派懶散,兩只手撐住太陽穴,死命地按著像是爆開的頭殼,大概是早上淋雨淋太久了。
右後方的谷淮允一手托腮,一手閑閑地玩著原子筆,目光飄啊飄的,飄向趙貝兒嗎邊去了。
第二章
下課鈴聲響起,被困在教室九個把鐘頭的學生,紛紛從前後門逃難似的沖出教室,又像是野獸出籠。
趙貝兒仍是身心俱疲地癱在桌上休息,耳邊不時傳來同學們討論校慶舞會上的舞伴問題,忽而女生的嬌嗔尖叫聲,忽而男生、擦拭淌下來的口水聲,真是眾生百態。
听說這次的校慶舞會因為有僑委會的要角前來參加,所以學校有意擴大舉辦。難怪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大概是太興奮了。
只有趙貝兒像個沒事人,什麼校慶舞會,她恨都來不及呢,該死的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