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住客棧?」她不懂。
「任務在身時我不會回府。」初天緯輕撫她的指尖,和她十指緊扣,著迷地看著他的大掌將她的柔荑完全包覆。「這里是我的天地,我要我的家人能在這里過得安穩。」
家人?這陌生的名詞,瞬間讓她的心變得好沉好沉。擷香心一慌,立即就要站起。「我要走了。」
「這棟府第是我的,只有我的妻兒會住在這里。」察覺她的回避,初天緯長臂一圈,不讓她逃離。「房子很大,我想要很多的孩子,男孩我就陪他們練武,女孩我要連你一起疼,不讓你們受苦,我要你們快樂幸福……」
溫醇的語調敘述著美麗的畫面,她仿佛可以看到一大一小在院中練武,嬌俏的小女娃在一旁快樂地撲蝶笑鬧,而在涼亭中笑看一切的,不是她……
身體里的血液像瞬間被抽離,指尖變得冰冷,美麗的畫面幻化為猛獸啃噬她的心,在他編織的未來里,她看不見自己!
「我……我藥包忘了拿……」掙開他的懷抱,她低頭要往來時路走去,被他一把拉住。
「我去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放手離開。
擷香不敢拾眼看向四周,怕一看,會看到他所說的未來,提醒她不該痴心妄想。
「你是誰?」陌生的聲音在身後揚起。
擷香回頭,看到一名中年男子站在身後,在看到她的臉時,原本黯淡無神的眼倏地變得晶亮!
「擷香姑娘?」他驚喜地喊。
那眼神她見慣了,是樓里每個恩客色欲橫流的眼!
「你在叫誰?我不認得。」她退了一步,警戒地和他拉出距離。
「別裝了。」中年男子先是一愣,而後笑了,笑得猥瑣不已。「不在妓院,就要裝黃花大閨女嗎?你在擷香日的風騷勁,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她記得他,去年年末擷了香的外地縣令陳平!他怎麼會在這里?擷香轉身想走,卻被他攔下。
「沒有付入場金就不想理人了?沒關系,我這有!」陳平從懷中掏出銀票就往她手里塞,見她縮手,更是用力攫住。「那一晚的滋味真個銷魂,讓我回味無窮啊
「放手!」那婬穢的語調和踫觸讓她不由自主全身起了寒顫,擷香用力抽手,銀票散了一地,他卻鉗得更緊。
難得有這機會,陳平哪里肯放?後來連去幾次,都沒辦法擷香,色欲燻心的他完全忘了人在何處。
「欲拒還迎這套我懂,要多少銀兩我都給,來,讓我想死了……」他興奮不已,攔腰抱住她,直接就朝身後廂房拖去。
擷香臉色煞白,手腳亂竄拼命掙扎。「放開我!住手!」
「這股辣味,我喜歡!」陳平賊笑,忍不住就朝她頰上親去。
她死也不讓他在這里踫她!擷香低頭避開,右肘一揮,重重撞上他的鼻梁。
「啊——」陳平一聲慘叫,手搗上鼻,看到掌中染了鮮血,怒火中燒,抓住她,打開廂房,用力推了進去,「你這婊子!敬酒不吃,就讓你嘗嘗什麼是被人白上•」
擷香重重撲跌在地,還來不及起身,陳平已欺身壓下,驚惶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她咬牙忍住,拚了命在他身上又打又踹。
「你給我住手!你——」陳平怒吼。
「你們在干什麼?!」女子尖銳的聲音凍住他的動作,陳平回頭,臉色頓時變得比雪還要白。
「沒……沒有……」陳平彈跳起身,退到三尺遠。「她走路跌倒,我進來看看。」
「你還在撒謊?我都听到了!」女子抆腰怒道。「你上妓院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還把人給我帶回來?」
擷香掙扎起身,揪住凌亂的襟口。她想走,她不想初天緯撞見這難堪的局面,她甚至不敢去想眼前兩人和他是什麼關系!
瞥見她要閃身出房,女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甲狠狠掐入她的肉里。
「走?沒那麼容易!」女子猙獰道。「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竟然還敢登堂入室上門勾引?有沒有廉恥啊?!」
她的手和她的話,毫不留情刺痛了她。擷香深吸口氣,眼神無畏地直視——
「質問之前,何不先問問為何男人要上妓院?有人拿刀逼他們嗎?有人用武力迫他們嗎?散盡銀兩買來春宵的男人廉恥又何在?不是他們,會有那麼多的女子被推入火坑嗎?!」
她分明是在暗喻她留不住丈夫的心!女子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右掌重重朝她頰上揮去,擷香來不及閃躲,「啪」的一聲,雪白的女敕頰多了五道指印,清晰可見。
熱辣的頰感覺不到痛,只有心,深深感到悲哀。同為女人,明明眼前所見,她卻不怪自己丈夫尋花問柳,只是譴責她狐媚勾引,這就是世人的眼光!
迎向那像是要當場將她拆吃入月復的狠毒目光,擷香的背脊挺得更直。
「只不過是個婊子,拿什麼喬?」那眼神讓女子更為光火,銳利的指甲直戳她的肩頭。「裝什麼清高?妓女就是妓女,銀兩擺在眼前,連爹娘姓啥名誰都忘記,我呸!一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妓女,踏進這里,沒的污了這塊地!」
「再怎麼髒,也比你的嘴干淨。」擷香隱于袖下的拳發抖緊握,她何嘗不知?污穢不堪的她,走的是一條不歸路,永遠無法回頭,她可以侮辱她,卻不能誣蔑那些為了家人犧牲自己的可憐姑娘!
「你——」女子氣得揚起手,又要用力揮下,卻被突來的勁風一襲,往後踉蹌數步,站定步子,看清眼前多出來的人影,不由得驚叫︰「天緯?!」
蒼白的臉襯得擷香頰上的五指印益發鮮明,初天緯心一震,卻見她抿緊了唇,倔強地別過頭去。
「大姐為何動手?」盯著大姐,他冷怒的氣焰無形散發,嚇得始作甬者陳平更是縮在牆角,完全不敢造次。
「她、她……她光天化日之下勾引你姐夫,看看這散在地上的銀票,拿了銀兩居然隨便一間廂房都可以辦事,自己污穢,還敢振振有詞……」囁嚅半晌,初大姐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攻擊傾巢而出,卻見他眼神愈漸鷙冷,不由得噤口。
初天緯斂回眼神,輕輕撫過擷香發紅的頰,低問道︰「要緊嗎?」
頰上的麻疼感讓擷香一縮,然而最讓她無法承受的,是那些無情的言語。把自己交給他,貪戀他所給予的溫柔呵護,她還來不及考慮未來,可,事實攤在眼前,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沒有未來,身為花魁的她融不進他的未來!
「我要回去。」拿下他手中的藥包,她轉身就要離開。
她臉上強裝的無謂,深深刺傷了他。她放心和那喚作品頤的男子共同掌管醉月樓,卻不信任他可以為她擋去風雨!
「看著我。」初天緯怒氣沖沖地擋住她的去路,執意要她抬頭看他。
擷香螓首垂得更低,懷中藥包抱得死緊。
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初大姐臉色變得難看。她還在想陳平哪有那麼神通廣大,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立刻將人帶進府里,原來!
「天緯!」她怒喊,手毫不客氣地指著擷香。「你也被妓女迷上了?清醒點,連你姐夫都踫過她,睡過她的人有多少?我絕對不準你帶她進這個門!」
初天緯攫住擷香的手,不讓她乘隙逃離,他轉身面對家人,語氣瞬間冰寒。「這宅第是我買的,讓你們上京時暫住,不代表你們可以為所欲為。這次不方便讓大姐停留,等會兒我會派人將你們安頓到客棧里。」
「你為了這個賤女人趕我們走?!」初大姐尖叫。「二弟是怎麼被人害得,你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