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給我這些藥。」見擠滿了人的櫃台空了個位置,擷香連忙搶上前去,把懷中清單遞給櫃後拿秤的長須老人。
「怎麼今兒個海公子沒來啊?」掃了清單一眼,他撫了撫須,朝她上下打量。
「海公子的事兒由我接手。」在老人的審視下,擷香挺直背脊,故意裝得熟練。
「我趕時間,還有事忙呢!」
老人嗤笑了聲,將藥方擲回櫃台。「四十五兩,先付銀兩藥馬上包好。」
「四十五兩?」擷香不可置信地重復。「以前這些只要十八兩銀子啊!」雖然對外采購議價的人是品頤,但賬簿一直由她在管,對采購物品的價格、數量她全都了然于心。
「城外鬧早災,公子要的藥有的有錢還買不到呢!何況十八兩的價格是小店開給海公子的優惠價,換了人,價格當然不同。」老人輕蔑撇嘴,對自己漫天喊價的行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二十七兩的價差,樓里的姑娘要忍氣吞聲多久才掙得到?!擷香俏臉一板,抓起清單,推開人潮,走出鋪子。
強烈的日陽射人,讓她眯了眼,也讓她滿腔的冷怒消融了些。
怎麼辦?若這次買了,難保下次店家不會再哄抬藥價,但除了品頤慣買的這間鋪子,還有哪里可去?別家鋪子信得過嗎?會不會看出這張清單里的藥方其實是隱含玄機的?
捏緊手中清單,擷香心中猶豫不已。算了,不值得為了二十七兩冒險。她輕嘆口氣,最後只好向自己的無能為力屈服。正要邁步走回藥鋪,卻突然有道黑影擋住她的視線。
「買什麼?」那人低道。
她眨了眨,又眨了眨眼,才將來人的臉看進眼里。
見她怔愣,初天緯徑自抽出被她握得發縐的清單。「預算多少?」
「啊?」
「買這些要花多少銀兩?」初天緯耐心重復。
「十八兩。」她傻傻回應。她這次不是改裝很成功了嗎?他怎麼還是認得出她?
「我去買,等我。」將她帶到一旁角落,初天緯徑自走進藥鋪。
他……在幫她?好半晌,她才會意到他的舉動代表什麼。他不是把她視為羅剎門同伙嗎?為何要幫她?腦海中浮現陪她走到醉月樓後門的高大身影,心猛然一震,跳得又快又急。
突然,一包黃紙藥包丟人她懷中,她反射性地伸手接過。
「老板賣十五兩。」帶著她離開鋪前,初天緯問;「還有要買什麼嗎?」
沒把他的問題听進耳里,她緊抱著懷中藥包,一股暖暖的熱流佔滿了胸臆,望著他走在前的背影,擷香日他那冷冽的鄙夷目光掠過心頭,突來的沖動讓她開口︰「為何你……你那麼討厭青樓女子?」
初天緯突然頓了步,背脊一僵,沒有回頭,須臾,才緩緩開口︰「誰跟你說的?」
他的語調,又如擷香日那般冷硬,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擷香咬唇,強忍著不讓疼痛化為淚水涌出。
「不用人說,我有眼楮看。」
初天緯沒有回頭,很久、很久,久到她幾乎以為他會調頭離去,才見他放松了背部線條,再開口,語氣里已帶著平緩!
「我的兄弟,為了煙花女子拋妻棄子、散盡家財,最後客死異鄉,那女人,連回鄉的盤纏都沒讓他留下。」
擷香倒抽一口氣,懷中藥包抱得更緊,半晌才找著自己的聲音。「不是……不是每間青樓都是這種狠心的人的……」
初天緯先是一怔,而後緩緩地揚起唇角。
可不是?這幾天觀察,他才猛然頓悟,普天之下有太多種人,也有太多有苦衷的人,而醉月樓和她,用她們微薄的力量助人與天抗衡,不向命運屈服。他以往先人為主的觀念,過于以偏概全了。
「我知道。」初天緯笑道,心情有如撥雲見日。邁步前進,卻未聞她跟上,一回頭,只見她抱緊藥包,哭得不能自已。
他奔回她身邊低頭看她,卻見她淚越涌越凶,像根根無形的針,狠狠地插在他心上。
「怎麼了?」沒發覺語音透著太多的焦急及關懷,他只想讓她的淚停住,用袖為她抹去淚水。
擷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淚流滿面。
她也不曉得怎麼了……她想說自己不是他所想的那種人,她想說不是每個青樓女子都是如此……但,話梗在喉頭,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她咬唇搖頭,淚奔得更急。
第一次,初天緯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他甚至沒說諷刺妓院的話啊!
他只想將她擁入懷中,卻見不知何時,原先喧鬧的街市,以他和她為中心,淨空出三丈的圓,一雙雙精亮的眼全盯著他們瞧。
她現在……是男裝,而且是相當成功的男裝!向來沉穩的表情染上一絲尷尬,初天緯接過她懷中藥包,矮身將她扛上了肩,頭也不回地迅速奔離。
即使不見人影,人們還是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不停地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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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一名老僕拿著竹帚,掃著院里落葉,挺起身子捶著發酸的腰桿,突然睜大了眼。
「爺?!」原本只有他在的庭園中轉眼間多了個人,而主子肩上……還扛著個男人?!怎麼可能?爺明明說過這段時間有任務在身,不會回府啊!
「別聲張。」無暇理會,初天緯丟下話,施展輕功往廂房掠去。
進了房,將擷香放下,她坐在楊沿,仍不住掉淚,一聲聲的啜泣像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著他。
「別哭了成不成?」初天緯拉了把圓凳坐在她面前,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這輩子從沒像今天這麼丟臉過。
擷香搖頭,還是流淚。她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她止不住……
又是一顆淚珠滾落,初天緯毫不思索,立刻伸袖輕柔地為她抹去。
啜泣的聲音停了,擷香看著他原該潔白的袖口,早被她偽裝用的粉弄得髒糊一片,再看向他的衣襟,也染上了幾片黑褐,再看向他的臉——她不禁笑了,卓爾不群的臉上有著東一塊、西一塊的髒污,添了幾分孩子氣。
「髒了……」她伸手輕觸他的臉頰,開口低喃,在對上他瞬間轉沉的眸色,她紅了臉,意識到自己的舉止逾矩。
連忙收回手,他沒有阻止,卻用熾熱的唇追隨而至,張狂地吞噬她的吐息,燎燒她的思想。
他的吻,像他的人,霸道又溫柔……她無助地環住了他的頸項,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用火熱的唇點燃的一波波悸動之中,感覺他的唇在頸蠅流連,火熱的吐息在她耳畔輕放,而後又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不留她喘息的空間。
不知何時,他倆已上了榻,榻上被褥凌亂不堪,她的衣著也凌亂不堪。初天緯強迫自己放開了她,氣息粗重紊亂。
「別這樣看我……」他閉眼申吟。她那氤氳情潮的盈盈水眸,像是無言地誘引著人的膜拜。
「這里也髒了……」伸出指尖輕刮著他的臉側,她支起上身,丁香小舌輕顫地在他唇畔一點。
他張開眼,貼近她,喑啞低喃︰「你把自己下了藥嗎?」
她紅著臉搖頭,縴手顫抖地探入他衣襟,擁住他,感覺他的肌肉線條倏地一緊。
他……還是不喜歡她的踫觸嗎?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你才會想要踫我……」她輕咬下唇,憶起擷香日那晚,他的怒聲喝斥,她的手顫顫地收回。
隱于凌亂的衣衫下,誘人的雪膚渾圓若隱若現,幾綹垂墜的發絲落于胸前,該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拂去。
「什麼都不用做,夠了……」初天緯低吼,不耐惱人的折磨,他再次封住她的唇,火熱的大掌沿著她的曲線游移,或輕或重的撫觸,灑落點點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