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什麼?」她疑惑地皺起眉。店家什麼時候下藥的?
「茶里下了蒙汗藥。」她的表情,不似有任何作偽,而且她也真的被迷昏了,若要騙他,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蒙汗藥?」擷香不可置信的低嚷。鄉下人不是都很純樸善良的嗎?怎麼會做做黑心事?
「若不是我剛好在,你已被劫財害命。」
「我要報官!」擷香氣沖沖地起身,卻猛然發現眼前這名男子,好像剛好就是個官……
「早弭平了。」雲淡風輕的口吻好像只是伸指按死了一只蟲子。
「哦……」她又坐了回去,吶吶地不知該說什麼。她好像欠他一個謝字……
「為什麼連迷香都無效的你,反會被蒙汗藥迷昏?」這一點,是讓他無法勘透的地方。
擷香啞然,急速尋思該如何解釋。她要怎麼說?說慣用迷香的她每天都會先服解藥,這藥只能解迷香,卻不能解蒙汗藥嗎?
「這證明了醉月樓和羅剎門無關,不然蒙汗藥哪能制得住我?」最後,她選擇睜眼說瞎話。
黑眸緊凝著她,初天緯不知該一掌把她打醒,還是該為她的傲骨喝采。今天所見,解了他的疑慮,他信她和專擅使毒的羅剎門無關,但那名叫海品頤的男子定月兌不了關系。
都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是寧可犧牲自己也要護著「他」!什麼叫所遇非人她懂不懂?要到何時她才會清醒?
明白她說什麼都不可能吐實,初天緯站起,取出袖內的錦囊,丟至榻上。「拿去吧。」
擷香連忙打開,欣喜地發現是那張失落的人皮面具。連忙揣入懷中,正要跳下榻離去,他的背影,讓她頓了動作。
他不是一直苦苦相逼嗎?為何輕易放她離去?
「少了你的冷面護衛,很不習慣吧!」初天緯故意嘲諷道。那形影不離的樣子,看了就讓人礙眼,卻丟下她和羅剎門逃離。
懊認清了吧,別再為那男人掩飾!
「我好得很,」擷香逞強應道。「而且這種小事不用她出馬,我自個兒來就成了。」
初天緯嗤笑她的自欺欺人,拿起掛于椅背的連帽披風,扔了給她。「穿上,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會回去!」擷香一推,連忙跳下榻,踩著鞋就想跑,卻被抓住了手,那手一使勁,讓她回身撞入一堵溫暖的牆。
「你這樣怎麼回去?披上!」初天緯咬牙,從齒縫中進出的嗓音帶著不自然的冷硬。
她怎麼了?擷香模著撞得生疼的額頭,低頭一看,不由得低喊一聲,臉紅了起來。被她亂穿的外衫不堪折騰早已散亂,連單衣都滑落一邊,露出渾圓小巧的肩頭。
她真欽佩品頤總能扮得俊逸利落!擷香連忙東扯西拉,松月兌的腰帶束得死緊,抽出袖中的冠帽戴上。
嘿!又是面如冠玉的小鮑子哥兒一個!
「我整理好了,告辭。」她側身往門口走去,卻是腕上一緊,又被人旋回,這次有了防備的她用臂抵住,沒再被撞得小臉生疼。
「你想怎樣?」他到底放不放她走?
想怎樣?夜路危險,她這蹩腳裝扮只會成了歹徒眼中的肥羊!初天緯攫起榻上披風,再次替她套上。「我送你回去。」
擷香為之氣結,只好乖乖地系上綁繩。「可以了吧?‘麻煩’初爺送我回去。」
不理她話中的嘲諷,初天緯摘下她的冠帽,替她把披風的帽拉上,吹熄了燈,領先邁出房門。
帽子遮了滿頭滿臉,擷香惱怒地扮了個鬼臉,怕他改變心意,急忙跟上。
第六章
醉月樓後門小巷陰陰暗暗的,和牆內的熱鬧笑語,恍若兩個不同世界。
解下披風,擷香遞還給他。「我自個兒進去就成了。」
初天緯沉默接過,佇立的身形看不到離去的打算。
冷峻的臉被月光打出陰影,擷香偷覷了他一眼,輕咬下唇。
一路上,他什麼話也沒說,只邁著大步,領先走在前頭,動作快得讓她連用跑的都被拉出了段距離。她氣炸,以為他用這種方式整她。
直至她踏著小石子一個踉蹌,低低輕呼一聲,她以為他沒听到,因他連頭也沒回,結果他卻停了腳步等她跟上,之後的步伐,緩緩的,緩得像在配合她。
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執意送她回來,是擔心她嗎?還是想再借機上擷香閣查看一番?
「我看你進去。」良久,他才低道。
擷香胸口一緊,有種感覺,軟軟溫溫的,竄過心頭,讓她不似以往,總為了反他而反駁。慶幸月色昏暗,沒讓他發現她紅了臉。
「嗯。」她輕應一聲,轉身要推開後門。
「想不到必須在擷香日費盡千金才得以一見的擷香姑娘,竟和男子在這里離情依依。」突揚的譏刺話語驚動了兩人。
初天緯迅速將她護在身後,警戒看向來人。能掩住聲息不讓他察覺,這人不是尋常角色。
那人低笑,走至月光下,俊美的容貌夾帶一絲詭魅。
初天緯立刻認出是那日擷香日和他戰至最後的對手,對方輕功了得,若非他憑深厚內力取巧,怕勝負無法立分。
認清來人,擷香驚訝低喊。「端木公子?」
從沒和端木柏人正式打過照面,因嬤嬤和品頤只要見他參與擷香,他們定使計用題將機會給了別人,所以她只在暗處偷偷看過他。
「承蒙擷香姑娘記得,端木柏人喜不自勝。」端木柏人勾起唇角,語調卻是和話意完全相反的森冷。
微涼的夜,頓時變得冰冷。擷香不自覺抓住初天緯的衣擺,手不由得輕顫。她怕,她向來怕這人,幾次從簾後偷看,都讓她背脊一寒,那像是把天踩在腳下的勢在必得,讓她打自心底發冷。
聞名,初天緯立即得知來人身分。端木柏人是前任宰相之子,雖未曾致仕,但憑借父親的聲威及人脈,且與當今太子交好,權勢及財富如日中天,對朝廷仍有極大的影響力。
擷香日那晚,端木柏人臨去前的陰凜眼神掠過腦海,讓他全身繃緊。
「初護衛,聖上讓你出宮,不是為了讓你流連花叢啊!」端木柏人輕笑,深沉的眼看向他。
听他喚出名諱,初天緯毫不驚訝,無畏無懼地回視。知那晚交手,定惹怒心高氣傲的他,要查出他的身分,並非難事。
「初某循線至此,此案機密,另日自會返回宮中向聖上親稟進展,端木公子毋須掛心。」
「好一個此案機密。」冷鷙的眼略微眯起,端木柏人撫掌大笑,隨即頓了笑,黝合的眸更顯邪魅。「需要幫忙嗎?畢竟見聖上為此案擔慮,我端木柏人也深感痛心啊。」
「端木公子如此厚愛初某,在此謝過,初某自有分寸,不勞費心。」初天緯抱拳拱手,任對方是皇族貴冑,他也不卑不亢,懾人的氣勢渾然散發。
「好。」端木柏人揚起笑,眼中閃過一抹精銳的光。「擷香姑娘,夜深,在下先告辭,希望下次擷香日能有幸解了您的題。」他一撩衣擺,轉身步入黑暗。
腦海中浮現她倚偎在端木柏人懷中的畫面,初天緯只覺狂烈的怒火猛然上竄。他倏地朝她腰間一攬,打橫抱起,足下一點,迅捷地躍上了牆。
擷香根本來不及反應,待回神,已見亭台樓閣在她眼下飛掠而過。她嚇得臉色發白,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怕一松手會跌得粉身碎骨。
到得擷香閣門口,他放下她,見她雙腿發軟無法站立,在她腰間一扶,心頭憐惜一起,陡生的怒意才微微舒散了開。
「不管用什麼方式,別讓端木柏人擷了香,他不是你們惹得起的對象,知道嗎?」勾起她下頷,初天緯喚回她的神智,沉聲叮嚀道。